(四)造化(第1/2 頁)
駙馬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人,看重他,雖竭力掩飾卻還是讓人一眼可知,於是他從牽馬小廝變成押轎小廝,公主到哪都帶著他,甚至皇宮。
第一次進宮時,公主指著宮牆問道,“你心儀的那位小姐就在這宮牆之內,你願不願意進去?”
他搖頭,抬頭挺胸目光坦蕩,如她無數次要求的那樣,公主疑惑看了看他,然後道,“可惜本宮就是要帶你進去”。
他想其實公主也就是個平凡的女子,除了那個尊貴的頭銜,她身上有的是女子的通病,駙馬看不到這一點,被她頭上的鳳冠嚇住,所以只能鬱鬱寡歡。
他進宮多次,卻一次沒碰到過她,只一次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囚徒,那囚徒見了他一聲大喝,“等等!”
差役大怒,“快走!”
那囚徒大聲嚷道,“吾善相人,此子日後必富貴無極!”
差役喝罵著押著囚徒走了,公主掀起轎簾,似笑非笑掃了他一眼,“富貴無極?”
他面無表情,“他若真的善相人,應衝公主喊這兩句話,說不定公主還能救他一命”。
公主摸摸下巴,“本宮覺得你好像總是有一股別人沒有的味道——”
他依舊面無表情,“公主謬讚”。
公主卻不知為何煩躁起來,“停轎!”
轎子停了下來,一個小廝伶俐跑到轎前趴了下來,公主揮手,“換衛二”。
他想她那“抬頭挺胸目光坦蕩”到底是影響到了他,之前那小廝每每以為公主墊腳為榮,他與他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比不過他俊俏,此時卻實在不願低頭俯身,讓一個女子踩在腳下,即便這個女子是金枝玉葉的公主。
他不動,公主也不催,甚至制止了喝罵的宮人,他卻終是緩緩低下了頭,俯身趴了下去,公主輕輕笑了,一腳踩上他的背,卻不急著下去,踮了踮腳,“果然不同,踩著就是比別人舒服”。
他默然無語,沒有怨恨,是他自願趴下去的,與他人無尤。
公主卻似踩上了癮,一腳踩在轎門,一腳踩著他的背,唔,也許他的背真的踩起來比較舒服,她那時候總喜歡說我家二郎長大了肯定是個美男子,美男子的背麼,踩起來總是舒服的。
“喲,公主這是做什麼?盪鞦韆?”
很動聽的聲音,公主的呼吸卻猛地一滯,總算放過他的背,下了轎子,冷笑,“韓嫣,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他迅速起身,退到宮人身後,偷偷瞟向對面紅衣金冠的人,卻猛然發現了他身後的身影,是她——
她稍稍胖了些,清秀的小臉帶上了些嬰兒肥,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緋色,身上披著一件通體雪白的狐裘,狐裘下隱約可見裡面湖藍的曲裾深衣,頭髮挽成時下貴族少女時興的雙髻,沒有戴簪環,而是圍了一圈湖藍色的絨毛,髮髻下湖藍色的發繩如雨簾隨著散下的烏髮在風中輕拂,一張小臉無端就多出了幾分嬌憨之態,讓人一見心喜,真好,她過的很好,他迅速低下頭。
“公主這鳳威是越來越重,只是韓某經嚇,有的人卻不經嚇,公主還是小心著點使”。
“韓嫣,你真以為本宮奈何不了你?”
“這韓某可不敢,韓某素聞公主雄威,嚇得駙馬非詔不敢入公主閨房半步,就算詔了也是兩股戰戰,連公主的鳳袍都要請侍女代勞才能解開”。
公主氣的渾身發抖,韓嫣輕笑,碎玉裂冰,“剛剛公主衝這小廝使威風,莫非是因為駙馬嚇的不中用了,公主只好換人?”
“掌嘴!”
他知道公主想掌嘴的是那個韓嫣,可最終掌嘴的卻只會是他,嘴角不自覺就露了點笑,抬頭朝她看去,她卻一直低著頭,眼風都不動一動,他嘴角笑意加深,她一直是體貼著他的,就連今天的情形,她都記著不叫他難堪。
韓嫣咦了一聲,“你笑什麼?”
他看了看兩個氣勢洶洶的嬤嬤,知道自己該恢復一貫的面無表情,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止不住,其實,也好,這樣就算她偶然發現了受罰的人是他,笑著,總會讓他顯得不那麼狼狽。
韓嫣玩味笑了起來,“李玉娘,你猜他為什麼要笑?”
她終於抬起頭,順著韓嫣的目光看向他,眸中驚訝、驚喜、疑惑一閃而過,然後猛地意識到他的處境,驚慌起來,他笑了,這次是真的笑了,她還記得他,真好,她還擔心他,真好……
公主勃然大怒,“動手!”
兩個嬤嬤加快步子,肥厚的巴掌揚起。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