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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甲耀龍城 1
進入桑拓原第四天,焰騰騰的浮土上只剩下零星綠意。囚車吃力地在驛道上犁過,留下兩道深深的輪痕。已是塞外的五月,驕陽流火般曝曬著大地,直要將乾坤冶煉成熔爐。
馬隊從京城出發,便一直沿著這條驛道行進,此刻終於到了盡頭。雄渾的沙漠已然遙遙在望,驛道的石基被湮沒在一色的沙土中。據說當年成吉思汗的鐵騎便是循此入關,將中原的典章文物掃地盡休。那時桑拓原還被翠綠的青草覆蓋。而今距元朝覆滅不過百年,竟已蛻化至此。
廣袤的沙海無垠無際,副統領馬傑遮眼望去,只能見一片白光氤氳。他不由得輕嘆一聲,道:“再過去就不是天朝的疆土了,蠻夷之地,連日頭都是這般熱辣。”一邊的騎士抹了把汗:“可不是,這賊老天!要在京裡,非得狂灌幾碗酸梅湯不可。”
他的眉目早被沙塵模糊,只有從粗壯的身形,才能認出是江左關刀門出身的葉大飛。馬傑苦笑著衝隊伍最前頭喊:“統領,日頭太大,讓兄弟們喝口水再走吧!”
統領出奇的年輕,只不過二十出頭,與一眾屬下不同,衣裳拾掇得很清爽,彷彿不曾在大漠中行走過。他聞聲轉過頭,皺眉道:“一個時辰前才喝過,怎麼又渴了?”馬傑賠笑道:“天氣熱得緊,風沙又大,兄弟們又沒走過大漠,著實不容易挨。”
統領盯了馬傑片刻,才將水囊拋過去。沙漠乾旱而炎熱,馬隊攜帶的清水又有限,喝水間歇被作了嚴格規定。
馬傑沒有喝,將水囊遞向旁邊。葉大飛狂喝一氣,鯨吞牛飲之後,才心猶未甘地向後傳去。輪完一圈,水囊兩壁已扁貼在一塊。馬傑喝了兩口就要擰上,葉大飛低聲道:“統領,你看那囚犯——”
囚車被裹挾在馬隊中間,是用簡陋的梨木紮成,鉚接的地方露出粗大榫尾,顯得粗獷結實。囚犯眼神呆滯地端坐其中,眉髮間多是沙塵,分辨不出年齡。在烈日的照耀下,彷彿是一截枯木,隨著囚車毫無生氣地晃盪。
馬傑微一猶豫,將水囊遞了過去。葉大飛咧嘴一笑,副統領畢竟還有人情味,不似那位剛調進來的統領一般,一味地囂張跋扈。他勒馬原地,等囚車迎上來,卻聽得冰冷的喝止傳來:“不要讓他喝水!”
葉大飛僵住了動作,尷尬地抬眼望去:“統領大人,您看天這麼熱,犯人也受不了……”年輕的統領重複道:“不要讓他喝水!”
葉大飛遲疑地望向馬傑,這可是經他同意的,卻被統領這麼生硬地駁回。眾人也都留意到事情的始末,俱是不滿,這統領也未免太不諳事,即便是顯擺打壓,也不必這麼薄人顏面。但礙於其平素威權,都惴惴不敢發聲。
一片寂靜中,馬傑眯著眼笑道:“既然統領有令,便別給犯人喝水了。一個韃子而已,若真叫他喝了,倒是把清水糟蹋了。”
眾人長舒口氣,還是副統領涵養夠,不然真起了衝突,可不好收場。葉大飛旋緊壺塞,將水囊擲還過去。不知有心還是無意,水囊竟遠了幾尺。
統領無聲冷笑,伸手向虛空一探,水囊應聲飛入手中。眾人面面相覷,早知他武功甚高,不想竟到了虛空攝物的境界,雖然只是短短几尺,已非他們能望項背。
馬隊繼續向前行進,廣袤一色的天地中便有了這個黑點移動的痕跡。兩道深碾的輪痕,繼而被零碎的馬蹄踩亂。
驛道兩側都是乾澀沙土,僅有的幾片草葉也在陽光下蔫蜷。兩旁的原野都蛻化成沙漠,再無復往日風貌。尤其過了“陽關三疊”,更是鮮有人敢進入的死亡沙海。
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最初建這陽關三疊酒居的定是位飽學之士,再沒有比這更適合的名字。西出便是一片茫茫荒原,小樓已是大道的盡頭。獵獵熱浪中,那杆酒旗飄揚著,與其說是迎客,倒不如看成勸君回頭恰當些。
當然,店小二是不會勸君回頭的,他看見遠遠的一彪人馬過來,忙欣喜地迎上前去。入夏以後,很久沒有這樣龐大的馬隊經過,今天卻意外地迎來兩批。
這支馬隊裝束很奇怪,都是一色的大紅披風,被汗水濡溼後,宛若殷紅的鮮血在流淌。另外還有一輛粗糙的囚車,夾在馬隊中間,顛簸搖晃地行駛。
店小二心中一兀,突然想起來過往客商經常提的一群人,便怔立當地不知所措。這塞外的不毛之地,他們也會來嗎?
馬隊在酒旗處停了下來。馬傑注意到店小二的神色,不由得搖頭苦笑,這襲大紅袍子的威風竟然遠揚塞外,真不知該額手稱慶又或哭笑不得。行在最前面的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