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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的一聲悶響,葉大飛的長刀掉落在地,他失聲喊道:“石帥——”
眾人神色陰晴變幻,他們常在禁中行走,自然認得這囚犯的真容,只是不願置信而已。朝中的股肱大臣、被倚為軍中柱石的石帥如何竟會被裝在囚車中運到塞外去?去年京師一役若不是賴他力挽狂瀾,只怕中原的錦繡繁華又要淪落於韃子鐵蹄之下。
而這麼一個人,竟是他們千里押送的囚犯。
正此時,沙丘後傳來了急劇的蹄聲,縱使敲擊在綿綿的細沙上,仍如雷霆驟響一般,劃破了夜空的寂靜。眾人一時都怔愣住,才經劇變,又許久未遭番人襲擊,他們幾乎遺忘了沙海中最大的敵人。
最先緩過神的是王共,他尖銳的聲音道:“快找東西躲起來,他們有弓箭!”一手挾起囚犯,伏到帳篷後面。其餘人也亂跑一氣,帳陣中凌亂不堪。
番人騎隊已越過沙丘,風馳電掣般地襲來。隔了數百步,便一起搭弓上弦,箭矢猶若密集的蝗雨,無孔不入地席捲帳陣。仍有不及藏身的廠衛,黑暗中無法招架躲避,被鋒利的箭鏃穿透身體,發出淒厲的哀號。
番人騎隊馳到百步處,便佇立列陣,以箭雨攢射。帳陣方圓不過數丈,箭雨席捲而過,沒有落下任何的角落。不時聽到哀號聲起,有人被射中了胳膊或大腿,躺在地上翻滾。
馬傑鋼牙一挫,知道任由形勢發展,勢必無人能倖免。他彈地而起,在空中捲起一朵刀花,躍到營帳前,竟是要以一己之力遮擋住箭雨。
番人騎陣中有人喝了聲好,竟分出小半人力,對準他一人攢射。
噹噹之聲不絕於耳,馬傑將長刀潑風一般揮著,在身前佈下一道光牆。手臂已經痠麻不堪,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鬆懈,必落得刺蝟的下場,更遑論身後的差事了。
天行無窮,人力有盡,終於有一支箭穿透光牆,哧聲中射穿了他的右臂。長刀落地,激起一掊沙土。馬傑無奈地闔上眼,這時候他竟有輕鬆的感覺。終於解脫了,再也不必去顧忌這為難的差事,也不必去面對知道真相後的兄弟。
電光石火間,一道人影搶在他身前,將破空襲至的箭鏃盡皆掃落。馬傑鬆了口氣,嘆息一聲,隱隱有失落的感覺,還是要去面對這殘酷的人世。
“統領稍作休息,小人先擋上一陣!”掌櫃手中柺杖橫卷,捲起的氣旋令箭雨難以靠近。與此同時,右邊也有一道人影奔上,卻是王共。
兩人功力深湛,擋去了大部分箭雨,絲毫沒有吃力的感覺。沒受傷的錦衣衛也起身上前,雙方逐漸形成對峙之勢。
番人騎陣見久攻不下,也擔心漢人再用突襲之策,便一起往後撤走。夜空下,再次激盪起他們豪邁的戰歌,隨著蹄聲遠去漸杳。只留下滿地的箭鏃,受傷駱駝的哀吟,以及錦衣衛的無奈怔立。
鐵甲耀龍城 18(1)
冷月無聲地爬出雲層,滿地的箭鏃叢叢堆積。眾廠衛浴血奮戰,此刻神色陰沉地將馬傑圍成一圈。葉大飛憤聲問道:“統領,這是怎麼回事?你不要說你也不明真相。”
馬傑支吾著道:“這是朝廷的旨意,我們只是執行而已……”
一人冷笑截斷:“這就是所謂的洗雪靖康恥嗎?以當朝名將去換取上皇,嘿嘿,好主意。但是石帥一去,長城雖在,誰可鎮守?韃子更要越我藩籬如若無物,他們的鐵騎朝發夕至,可直逼紫禁。統領願意做這千古罪人嗎?”
馬傑漲紅了臉,斥道:“混賬,朝廷的決策豈是你們能質疑的……”
葉大飛抗聲道:“什麼狗屁上皇,他如果不聽那閹賊蠱惑,會導致土木堡變故嗎?為了這麼一個昏君,卻要犧牲石帥去換。我老葉第一個不幹。”
他聲音未落,卻見人影一閃,一道無與倫比的勁風直襲胸前,變生突然,他根本不及躲閃,只覺眼前一黑,便昏死過去。
風過沙靜,王共慢條斯理地轉過身:“侮辱上皇者,死!”他的神情森冷詭異,而口音也不再是邊陝腔,尖厲弔詭令人牙酸。
馬傑遲疑地道:“你是宮中的公公……”
王共沒去理他,從懷中掏出一卷黃錦,上面蟠龍逸鳳顯得金貴已極,他展了開來,喝道:“聖旨下——”
眾人面面相覷一眼,馬傑率先跪下。
王共莊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令四品司禮太監王共全權負責塞外之行,所有人等,一干聽命,違令者斬。欽此。”
眾人頓首三拜,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今夕何夕,竟然一變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