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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開他。身邊的人群喧鬧走動著,瑞諾對特技演員大吼,他們卻好奇觀看留連不去;外面的觀眾已在大聲鼓譟,催促幕間表演的出場;管絃樂演奏起俏生生的小調歌曲,為特技做最佳伴奏。成堆的血肉骨頭在刺我推我,成排的殺戮物件,帶著強烈味道搖晃而來,太多的人類,令我感到厭惡於反胃。
尼克好像失去了他的均衡,當我們視線相遇,我意識到他身上散發的譴責指控,意識到他的悲傷 悒,更糟的是,他的絕望痛苦。
我推開所有的他們,穿過響著領聲的特技藝人;為什麼自己不但不從邊門離開,反倒走向觀眾席的兩翼,我也弄不清楚。我就是想注視舞臺,就是想看看觀眾,更深深滲入某種我說不出所以然的氣氛裡。
在那刻我是瘋狂的,說是“我想”或是“我要”根本全不合邏輯。
我的胸懷起伏鼓脹,嗜渴之念如貓張爪急欲掙逃。我斜倚帷幕旁邊的木頭柱子,尼克,即誤會也覺受傷,又走過來我身邊。
嗜血的渴望激漲,慾念在我的體內拉扯撕裂,我緊緊抓著廳柱;眼之所見只是受害人的種種記憶。那群巴黎的人渣,陰溝裡的廢物,我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揀選的瘋狂理由,知道在自欺之外,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何等偉大的白痴呀!竟任由微不足道的道學觀念驅使著我:只打擊該死的罪人,尋求自我救贖之道。我自以為是誰?正義之士?法官?還是巴黎的執行劊子手?我只打擊貧窮的犯罪者,卻任由有錢的罪人逍遙法外?
我手上舉著裝滿烈酒的碎裂杯子;教士正站在聖壇下我的前面,他的手裡是金色的聖餐杯,杯裡裝著是“基督之血”!
尼克急急地說著:“黎斯特,怎麼回事呢?告訴我!”好像別人全聽不見似的:“你到哪裡去了?發生什麼事啦?黎斯特!”“臺上的表演繼續呀!”瑞諾對著張開大口的特技演員怒吼。他們急忙在閃耀的腳燈前小跑,然後一連串翻起筋斗來。
樂隊把樂器轉化成小鳥的鳴囀,一陣紅色閃舞過來。小丑在揮袖,鈴聲在晃響,臺下放肆的觀眾在囂叫:“來點過癮的玩藝兒嘛!露點真本事嘛!”盧琪娜過來親我,我瞪著她粉嫩的喉嚨,玉潤的小手。我可以看到珍妮臉上的血管,她柔軟的下 漸漸靠近過來。香檳倒在成打的小杯子裡,人人一飲而盡。瑞諾在談著他於我之間的合作關係,以及今晚的小小胡鬧只不過是個開始,不久,劇場當成為大街上最偉大的一家,等等等等。我恍如看到自己打扮成雷利歐,更恍如聽到我哼著小調,對著弗雷妮亞屈膝單跪。
舞臺上,小小凡人手忙腳亂地急欲轉身,當玩特技的頭頭做了一個粗俗的動作時,觀眾鬨堂大笑。
說時遲那時快,我下意識地已上了舞臺。
我站在舞臺正當中。腳燈的熱傳過來,煙刺著我的眼睛;我瞪著樓頂的人群,包廂裡的貴賓,於大廳一排一排的觀眾;我聽到自己兇悍地下令,要玩特技的人馬上離場。
笑聲震耳欲聾,囂叫於譏諷之聲此起彼落。屋裡每一張臉的後面,不過是露齒的骷髏罷了。嘴裡哼著雷利歐的小調,不是戲裡的曲目,而是我從大街小巷聽來的片段。“多麼可愛的弗雷妮亞呀!”我一再喃念著,語無倫次。
尖酸刻薄的譏笑四起。
“上戲呀!”“俊俏小夥子,得玩真的啦!”從樓頂那兒,有人丟來咬了一半的蘋果,正好打到我的腳。
我脫下淡紫色的齊膝外套,解下鑲銀的劍鞘。
嘴裡哼的歌,已變成支離破碎荒腔走板,然而狂亂的詩句猶在頭上撞擊著;我看到荒地裡的美麗於狂野,一如昨晚尼克拉琴時給我之感覺。在此種野草雜生於異味撲鼻的叢林裡,人類世界的理性秩序是無由存在的;當然這是一種我看得見卻未必瞭解的幻象,只不過自己乃是幻象中的一部份;其自然正如優雅而冷漠的貓,張出貓爪陷入尖叫的老鼠身上一樣。
“俊俏小夥子是殘忍的死神!”我半真半假地說:“他能一口氣吹熄全部小燭火,毀掉廳內每一個喘息的靈魂呢!”這樣的說法其實太誇張了。在某種層次上,也許有神祗從眼鏡蛇身上,能瞭解顏色的不同變化;從尼克的提琴聲音中,解析出豐富的音色於音調,但是絕不會違背主要原則:“你不可以殺人!”一堆油膩膩的臉孔,在陰暗裡的偷窺著。髒亂的假髮,混充的珠寶,贓兮兮的華服,面板像水流過彎曲的骨骼。一群破爛的乞丐,在樓頂吹口哨並尖叫,他們有駝背的,有獨眼龍,有拄柺杖的,有牙齒黃如墳墓陳年灰沙。
我雙臂直伸,雙膝微彎,開始玩起各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