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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只得聽天由命,隨波逐流。說來有趣,當我們致力於尋找人類文化的新標本之時,尋找者之間的交流與衝突正體現出人類文化尤其是東西方精神之間的異同,提供了不同文化心態的活標本。
結伴而行的另一車人是阿里地區群藝館的畫家韓興剛,駕駛員楊成,拉薩來的女記者小楊,還有一位搭車的漢族青年商人。車是改裝的並已喪失了加力檔的北京吉普。全天行駛的沿途中,我們時常停在高坡,看他們如何下車,往輪後墊石頭,推車,直到爬過一個個陡坡——整個阿里三圍之行就是這麼過來的。在獅泉河,我們同韓興剛一見如故。瘋瘋癲癲的藝術家急切地想要盡地主之誼,陪我們下鄉一走;我們生來乍到也亟需嚮導,就這樣一拍即合,又經地區行署專員特許,便一同上路。從獅泉河鎮的扎達縣城,近路二百五十公里,遠路四百公里,晨起出發,將近半夜方才到達。而年輕人們的車卻久久不至。後來才知道是月光下的土林迷住了他們,不僅停車欣賞,且舉行了虔誠而浪漫的祭拜儀式。此後每至一寺院一聖地(山,湖,神奇風光),每每如是。非西藏人虔誠起來比之佛教徒猶過之。不久連南希教授也屢屢施行跪拜大禮。恰成對照的是,自小便在母親襟袍裡遠行數千裡從康地前往拉薩朝過聖,幼年時便在寺廟裡注過冊,在濃厚的宗教氛圍中長大成人的格勒,卻以異乎尋常的冷靜眼光和理性頭腦接納一切見聞。這位訓練有素的學者,兀自走得太遠:“子不語怪力亂神”。他就時常認真地批評弟子們的不嚴謹,說我們神神道道,陷入傳說不能自拔。他也進寺廟,也瞭解傳說,但用的是知性的眼光和耳朵。每每看到漢人和洋人們拜神靈偶像,大大地不以為然:“雪山湖泊本無生命,人們賦予它們靈性罷了。”後來,他固執地謝絕了我們一群的盛情相邀,到了山腳,到底也沒去轉大神山岡仁波欽——人們都走向了自己的反面,這真是一個有趣的位置互易。
我之從未屈膝頂禮,並非有什麼特別的考慮,只是向以為儀式畢竟外在,無可無不可,對此聽憑感覺罷了。
象泉河正逢夏季漲水時節,陡峭的河床深切谷底,水聲已充耳可聞。黝黑的土林山影層層環抱中,扎達縣城的燈火閃閃爍爍。這裡與拉薩海拔接近,楊樹柳樹蔥籠掩映。從一棵喬木也不見、乾燥猶如火星的獅泉河鎮乍到扎達,眼睛和肺部同時感到了充滿和舒適。我們將車徑直開往縣武裝部,那裡具有該縣接待客人的最好的食宿條件。在西藏各地,部隊與地方關係密切,是近幾十年間的新傳統。
早有一人守候在此,等待有日了。此刻聽見車聲人聲,大喜過望,快步迎來。此人個頭不高但很健壯,滿臉鬍鬚,身穿滿身是兜的攝影服和數月不洗已不見本色的牛仔褲,頭戴一頂半邊上翹的毛呢禮帽,宛似“西部牛仔”——這人正是西藏知識界無人不曉的“拼命三郎”孫振華。剛滿四十歲的老孫前些年很不容易地從安徽合肥調到《西藏日報》任攝影記者時就曾隻身闖蕩阿里,走過西藏的冰雪曠野和深山老林,拍新聞照和藝術照,拍了雅魯藏布一條江。出過電視片《雅江紀行》和阿里、古格的幾本畫冊,在北京辦過攝影展,幾度大難不死,一時名聲大噪。他的經歷成為傳奇,他也就成為傳奇人物。此番他以安徽電視臺編導身份大舉進藏,是部分地接受了日本某財團資助,要拍整條喜馬拉雅山脈:從該山緣起的西部阿里直拍到餘脈消失的藏滇邊界。只不過好事多磨,此刻的孫內外交困,西藏有關部門出於保護文化資源的地方政策,阻止此舉,並將此禁令通知各地。阿里之所以熱情款待孫,是請他協助阿里電視臺拍攝六集有關阿里的電視風光片。但孫所拍喜馬拉雅迄今仍未獲準;內部也困難重重。孫意欲請格勒當文化顧問,請我作文字撰稿,數月前他前往北京時曾有一晤。礙於西藏方面的態度,作為西藏人的我當然滿懷憂慮,雖然我十分喜歡這項工作並樂於助孫先生一臂之力。
思賢若渴的老孫此刻滿面笑容,由於感激倍加誠懇,他緊緊握住我的手,又握住格勒的手,連聲的榮幸和謝意。並當即決定,鑑於我們從拉薩租來的車,車況人況俱不佳,難於安全完成此行,索性打發回去,改由孫振華人並車陪我們從扎達去普蘭。在拉薩租車之事本為我一手操辦,現在看來辦得很糟。孫振華雪裡送炭仗義相助,令我們一行感激不盡並皆大歡喜。
到導演老孫和駕駛員馬師傅(後來換成耿師傅)加入這個小團體時,我們便基本上保持了一行二車(都是北京吉普,老孫用贊助來的車率先實行改造,將其後部改成高齊篷頂的方正鐵箱,以便存放更多的必需品,韓興剛效法之)十人的格局。這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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