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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中部牧區則用繩子纏綁羊嘴,讓它窒息而死。牧人們認為動刀宰殺是不可取的殘酷行為。
牧人對馬的偏愛到了近乎荒謬的程度。這種愛馬之情帶有原始宗教的圖騰崇拜色彩:馬是路神的象徵。在交通工具大有改善,不再以馬代步的地方,人們的傳統心理還是一成不變。索縣領導人就抱怨說,統計中發現馬的增長率最高,而馬的經濟價值最低:不吃它的肉,不擠它的奶,不用它的皮,由它自然繁殖和死亡。平時不用它,野馬一樣放養還要吃大量的草,與牛羊爭草場。馬的貴族地位真令人不解。
與此相反的是牧人討厭山羊,瞧不起。嫌它們長得不好看,又調皮搗蛋,肉不太好吃,皮子也不太好用。其實山羊對於牧人生活很重要。牧區有句俗話:“富人靠山羊積累財富,窮人靠山羊對付日子。”山羊擠奶最早,產羔當天就可以擠,一直擠到冬宰之前的配種季節。山羊潑潑辣辣一點兒也不嬌貴。就是有些毛病討人嫌:牧人放山羊最累,因為它們喜奔跑,喜爬高處,喜吃有毒的吾曲花。最討厭的是,稍不留神它就溜進帳篷偷東西吃。而且如果與山羊眼睛對視一下,總會發覺它的眼神有些賊溜溜的。所以人們更喜歡馬這個矜持的貴族。
牧人日常飲食中多肉、奶等高蛋白食品,但比較單調。風乾的牛羊肉有冰凍殺菌作用,易儲存,易攜帶。攪拌牛羊奶,分離成酥油和奶渣;酥油就是未經進一步加工的黃油。先在細長的酥油桶裡放進磚茶燒的水和少許鹽,放上一小坨酥油,上下攪動,使水與酥油充分溶合,就是西藏特有的酥油茶了。許多外來人喝不慣這股特有的羊羶味,一旦喝慣了就有癮。不喝就“腰桿痛”。奶渣含於口中,有生津解渴功效,並可拌糌粑,做過節時吃的奶渣糕。奶製品中的酸奶,味道醇正上好。中西部的酸奶嫩嫩的,東部嘉黎一帶則稠粘得攪不動。主食糌粑,用炒熟的青稞拿手磨磨成粉,倒少許茶水用手指抓成幹而不散的坨坨,即可食用。如能放進些酥油、奶渣和糖,味道更佳。所以一般牧民不必專門做飯,只在晚間燒一鍋藏式稀飯就成。名為“土巴”的鹹稀飯,用小麥粉做麵疙瘩,再放些乾肉和圓根。沒有炒菜的傳統。頂多煮肉丁。常年不吃蔬菜,牧人最初見漢族人吃青菜,還大驚小怪地笑話漢人“吃草”。
遊牧人生活是不安定的。除冬、夏草場大遷徙外,尋常日子裡,即使找到一處最豐美的草灘,住不到一個月也必須搬遷。說“豐美”只是相對而言。藏北牧場可能是全世界最壞的牧場。尤其西部五千米以上的草場,大多像癲痢頭的稀疏毛髮一樣,實屬半荒漠之地。幸好據說由於日照強烈等原因,牧草營養價值很高,權且作為補償。但不可克服的缺氧影響了牲畜的發育,因而西部的牛羊比之海拔低些的東部牛羊個頭小得多。
一頂帳篷,一群牛羊,便是牧人賴以生存的全部家當。如果能年復一年地重複這種雖不安定倒也寧靜的生活的話,也不算奢求了。遺憾的是寧靜也只是相對而言,只是在大自然無心捉弄草原的時候。而大自然有時竟如此頑劣,自然災害如此經常,簡直使人應接不暇。大自然通常降臨於世間的災難,除了水災和火山爆發,藏北幾乎樣樣俱全:旱、蟲、風、雹、雪、地震與雷殛等等——有人曾建議那曲地區應設立常年抗災指揮部。裸露的草原飽經憂患,牧人根本就無處躲藏。就是風和日麗的大晴天,白熾的太陽也足以把牧羊女的青春曝曬得迅速褪色。所以在牧區,人們常覺得女孩子的好時光還沒來得及閃現就泯滅了。
風季很長,季風很大,牧人往往在颶風稍歇的晨昏放牧。孱弱無依的小草被連根拔了起來紛紛揚揚散向四方。我曾在《深入藏北西部》中記錄了這樣一件真實事蹟:雙湖一九八三年春,嘎爾措二村牧民頓珠扎西,放牧著集體的七百隻羊子。颶風使群羊失控。失控的羊群順風疾奔。頓珠扎西緊追不捨,大顆大顆的砂石被狂風捲起砸在臉上身上,風沙吹得睜不開眼睛。突然他感到大難臨頭了;羊群逼近了嘎爾措湖!他搶前幾步趕過頭羊,從水裡向岸邊猛推羊子。可是……
狂風停歇,天空重又碧藍。嘎爾措冰湖裡,一個身披閃閃發光冰甲的勇士,身體前傾,雙臂微張,迎向七百隻同樣身披冰甲的羊子。他的頭髮保持了迎風飛揚的姿態,群羊們高昂頭顱,向它們的主人行注目禮。
還有驚心動魄的一九八五年秋季的大雪災。十月十七日、十八日、十九日,紛飛的大雪耐心地鋪瀉了四十多個小時。唐古拉山以北地區積雪厚達一米。突如其來的雪災使牧民措手不及,人們滯留在夏季草場上,牲畜尚未屠宰,糧食尚未交換,燃料儲備在遙遠的“冬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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