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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貢堤寺走來時,格薩爾王妃珠牡正在洗頭,見狀立即將洗頭水向怪獸潑去,那怪獸遂定格至今。山腳下已建起一座神殿拉康作為鎮獸之寶。
又一個雪花忽然飄飛的秋日,我們專程造訪了這個山村。口碑使這片古樸的土地頓時生動起來,寂然的山野瞬間流光溢彩。還俗僧人多布丹和鄉親們互相提醒,爭相訴說,於是由人、神、靈異、鬼怪融會貫通的光怪陸離、古老而新鮮的生活之波盪漾開來。
咱塘背倚名為“咱”的山,咱山下的平壩叫咱塘。咱塘和咱塘所在的直貢地區,大護法神有兩個,一是世界公有之神、騎騾的班丹拉姆化身之一的阿吉曲吉卓瑪(本地又叫她為阿布吉、阿吉卓瑪等),另一位是三隻眼睛的貢布大神。咱塘的地方保護神“域拉”是咱山的尼姑三姐妹。關於尼姑三姐妹的來歷及事蹟村人已不知其詳,只知她們居住於咱山,山頂湖是尼姑三姐妹的牛奶湖。人們說,尼姑三姐妹有“飲不盡的牛奶湖,吃不完的酥油坨”。咱山山腳還有一位白色運茶神。有關他的來歷和事蹟村人也已不知其詳,只知他從東部康定運茶來,從西部阿里運綢緞來,從未見他移動腳步,但可聽見他的騾鈴叮咚。我估計這一外地人不知何故死於此地,應該是個贊神吧。咱塘的村神是傑布,但咱塘村人說,他不是那類死後不肯往生的靈魂所變,按照村人的神靈觀,東西南北中五方位有五位傑布神,咱塘傑布即中間那位傑佈下凡。他的丹康神殿原址在現鄉長新居廚房門口——說這話時我正好坐在鄉長家,村人說,就這兒。有一陣子村裡有些人生病,一隻雪豬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村中,村人將這些怪異現象加以聯想,便請求努巴活佛解惑。經卜算,努巴活佛說,是無家可歸的傑布要求住房。村人趕緊在後山建一新丹康安頓了他,並把從前供奉他的雄壯鹿角搬回丹康。從此雪豬就在村中絕跡。
有鄉土神必有傳達神諭的降神者。這一通靈的神巫系統在咱塘一直源遠流長。村人迄今記憶猶新並津津樂道的是死於一九五七年的那個女巫。她是本村的榮耀。對這類職業村人懷有複雜感情,常有人聲稱自己是某神靈附體者。針對這一現象,舊地方政府也就常以種種方式鑑別真偽。有一年工卡地方的政府召集全縣境內所有神巫,預先把寫好“神”和“鬼”字樣的紙條裹在糌粑丸內,令大家進入狀態後抓取。咱塘女巫抓到的是個“神”字,於是被地方政府正式認可,凱旋,並接受封賞田地一塊。
莊稼黃熟時的一年一度的望果節,是咱塘女巫降臨諸神的日子。她不僅是尼姑三姐妹的代言人,還是白色運茶神和白色運茶神的隨從神魯讚的附體者。當白色運茶神降臨其身時,是這樣一番形象:胯下騎白騾,身穿潔白衣,右手執白鞭,左手擎白旗。當魯贊降臨其身時,女巫又這樣描述自己——
下身是龍體,其上為人身,手持紅色旗,頸插三角旌,坐騎一匹狼,以蛇為僵繩。
女巫死後,曾有一男一女同時聲稱自己是女巫的繼承者,於是努巴活佛應請來鑑別其真偽。他將加持過具魔力的法繩分別縛於二人中指,各向其背鞭撻一百次。檢驗結果,男人是真女人是假,因為男人不覺其痛而女人呼痛不止。後來這位神漢於六十年代病故。
近年間則有前述那女巫的兒子呈現瘋癲狀。就在神靈慾降未降時,努巴活佛及時為之關閉了神靈進入之門。村人解釋說,降神者必須具備一定的條件,要經活佛加持並遵從一定的禁忌,否則對人對己都有危害。至於努巴活佛出於怎樣的考慮,村人就不知道了。總之女巫之子現在很正常。
沒有了與神靈傳遞資訊的人,看來咱塘村的生活秩序依舊。村人仍於年節吉日、遇喜慶或遇災厄時去家鄉諸神所在之處燒燒香、熏熏煙、說說話。少了一位交通神靈的環節固然不便,但藉助裊裊上升之煙,總可以表明那些眾神不問也知的心願。
咱塘村人就這樣代復一代地與神只、精靈、鬼怪們共生一地,心安理得地置身於它們的保護與壓迫中,光彩與陰影中。因而這片無奇不有的老鄉土上出現像努巴活佛這樣微妙地廁身於僧俗之間、人神之間、現實與超現實之間的傳奇人物,應當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初次見努巴活佛是在那個為靈魂引路的猴年噶舉儀式上。見日程中有努巴活佛主持講經並主持開啟靈魂之門,我們拜訪他也僅限於請教有關“拋哇”的緣起之類問題。當時他正坐在寬敞的帳篷裡,從容不迫地在一根根大紅睛綸線上打著結。他跟我們說起他的耳朵,又說起助聽器;對於我們所提問題笑而不答,由他身邊一位老僧代答。不時有信徒彎腰吐舌鑽進帳內,以額頭輕觸努巴活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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