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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興,只要柳子墨是死在自己手上就行。
他不在乎全國上下因受到鎮壓而被統計在冊的七十一萬人裡,是否應該將柳子
墨登記上,而成為第七十一萬零一個。
常娘娘又在街上追趕杭九楓。六十多歲的女人,頭髮全白了,跑起來就像一朵
白雲在飄。多數時候常娘娘是受了孩子們的騙。
最早是林大雨的兒子白送帶頭。白送第一次在常娘娘身後喊“杭九楓回來了!”
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常娘娘卻當了真,從上街找到下街,從小教堂找到涼亭,慢慢
地又將尋找的範圍擴大到左岸邊的雨量室和小東山上的觀測室。開始,孩子們這樣
喊時,大人們還會干涉,用不讓他們去新開張的白雀園旅社聽常天亮說書相威脅。
這樣的事三兩天就會發生一次,時間一長大人們就懶得過目了,這種遊戲就成
了孩子們的家常便飯。就連常天亮的兒子常穩,偶爾也會加入到孩子們中間,將自
己的奶奶騙得滿街亂跑。一是過了幾年,帶頭的白送已不屑玩這種遊戲了。由更小
一些的孩子,將這個遊戲繼承下來。毋須大孩子或者大人們教,他們就懂得將這個
遊戲向前發展。每當街上有看著不順眼的陌生男人出現孩子們就指著他的背影說:
“杭九楓怕你,穿著別人的衣服溜了回來!”常娘娘果然聽信這樣的唆使,快步跑
上去一把抓住對方的肩膀,使勁扳過來從頭到腳,從腳到頭看上兩遍,然後失望地
罵上一句:“杭九楓的魂!杭九楓的屍!”陌生男人驚恐萬狀的樣子,總讓孩子們
開心不已。
柳子墨死後的這幾年,去朝鮮打仗的男男女女活著的都回來了,上面也沒有派
人來發起新運動。惟一讓人覺得不安的是從城裡蔓延下來的、在公私合營基礎上更
進一步的完全國營化。家有鐵匠鋪的林大雨對這事不太積極,只是喊喊口號,貼貼
標吾,並沒有真正的行動。一來有林大雨在前面挺著,二來沒有聽到因將私人的店
鋪和工廠國營化而逮捕人或殺人的傳聞,天門口上下的景象平穩了許多。
春天的一個黃昏,雪藍從觀測室回來,靜悄悄地推出那輛好久沒騎的女式自行
車,來到涼亭外的大路上,教雪葒騎腳踏車。最先見到這對姐妹的圓表妹,在後來
的一段時間裡,經常對別人說:“雪家的女人們挺過來了,復活了!可惜找不到鄧
裁縫,雪葒沒有福氣穿旗袍了,不然的話,這日子會過得更好。”
那幾天的天氣,一點差錯沒出,完全聽從了天堂氣象站的預報。陽光照耀下的
桃花汛漲滿了街邊的小溪,天門口徹底渡過了寒冬,溫情脈脈的南風將從天堂舒展
而來的大片山區吹醒吹醒了,大的森林、小的果園、不起眼的新草、不經意的地衣,
都在簌簌地向高處出頭,一頭牛在田畈中間打著憤世嫉俗的響鼻,一隻遠遠地看不
清楚是松鼠還是烏鼬的小獸,在樹林的邊緣毫無牽掛地躥來躥去,一隻從來不往高
處飛的鷂子突如其來地出現,又同樣出乎意料地摔落在有人家的地方,惹出一陣雞
飛狗跳,還有每天傍晚都會出現的女式腳踏車。一直守著姐妹倆的常娘娘也會明明
白白地說:“雪家的花兒又開了!”有雪藍的幫助,雪葒很快就能騎在腳踏車上,
搖搖晃晃地在左岸上跑來跑去。
這天傍晚,左岸上出現了一個說武漢方言的男人。在他那彬彬有禮的詢問之下,
正在練習騎車的雪葒和雪藍,不僅回答說,鎮上有座白雀園旅社,還將自己的姓名
告訴了對方。一旁的圓表妹急了:“雪家人為什麼這樣沒記性,三年一災,五年一
難,難道還不夠嗎?”說武漢方言的男人在白雀園旅社住了下來後,在街上信步走
了一圈。愛遊戲的孩子們哪肯放過新的目標,齊叫一聲:“杭九楓回來了!”常娘
娘馬上衝出大門,說武漢方言的男人險些被她嚇軟了腿骨。說武漢方言的男人是白
雀園旅社開張以來人住時間最長的,剛來時他對常天亮說只住一夜,第二天中午,
他又說再住兩夜。三天過後,說武漢方言的男人還不想走,還要再住三夜。常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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