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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和衛生考慮。
老人和小孩都不喜歡新居,他們更喜歡圍樓裡的家族氣氛。圍樓裡,每天清晨,女人們催促睡懶覺少年起床的聲音此起彼伏,有秩序地到井邊打水,用的是十幾年都不曾丟失的公用木桶,分散在水溝邊漱口洗臉,婦女下菜園摘菜,男人下耕地巡視,老人們早已經把廣場打掃乾淨,少年們練習拳腳,少女們梳妝打扮,兒童們追追打打。婦女們從菜地回來生火做飯,學齡兒童早讀,朗朗讀書聲持續到男人從田地裡回家吃飯,吃飯的時候大多是端著飯碗到迴廊上吃,一百多個人唏唏唰唰的聲音構成了後凍美食交響樂,所以越譜、越調和春蘭能吃到百家菜。飯後出門做活或者逢圩邀伴等候都方便,招呼一聲,老人小孩不愁沒有人看護,一壺茶圍成半圈,一盤棋觀者如堵,一個故事膝下雲集,棋琴書畫可以互相切磋共同提高,東西可以隨便放,小偷不敢光顧,迴廊連通了各家各戶,下雨天根本不用戴斗笠便可以走家串戶,任何一家的親戚來到圍樓做客,都賓至如歸,倍感親切。
但青年人不喜歡圍樓,老年人的關心太羅嗦,長輩們的關注太約束,偷半點懶,出半點錯,整個圍樓都知道,所有的老人都要叮囑幾句,所有的長輩都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們半天,所有的小孩子都可以學他們父母的聲調笑他們一段。好的榜樣很多,但最高標準只有頂點,圍樓裡公認的第一好後生有天天要保持的包袱,等而次之的後生有迎頭趕上的壓力,沒有一個人在父母心中是完美的,“看人家賢承,你還當得了人家十分之一。”賢承卻經常挨母親的罵:“虧得人家還整天誇你好,看你今天做出來的事,連則承也不如。”這裡沒有隱私,沒有包得住的家醜,幸好少男少女都同宗同族,不能相好,*都得學當年教芝勾引秀姑那樣,往毛竹坑或者仁善河跑。
作為過渡年代居住的圍樓,主要功能宣告廢止,但輔助功能依然傳承:祭祀、*、演戲、村學、義倉、碾房、手藝加工、副業買賣、辦理紅白喜事、放農具、堆茅草,另外還租給佃戶住。那些佃戶大多是戰亂時期舉家逃難來這裡的,後凍收留他們,將力所不能及的稻田佃給他們耕作,他們不準姓張,沒有自己的土地,只是依附於張家在村邊蓋幾間平房居住下,與張家人的住房不可比較。後凍的建築佈局經過教芝認真規劃,族人嚴格執行,房屋錯落有致,村莊的交通巷陌整齊別緻,沒有任何一條巷陌可以貫穿村莊,外地來的貨郎很容易在裡面迷路,卻是兒童玩捉迷藏遊戲時的天堂,巷陌都用鵝卵石鋪地,岩石砌築的排水溝因勢利導,暴雨之後積水很快消失,在村裡走動,不會打溼布鞋。因為寸土寸金,很少人家有院子,教芝帶頭沒有做院子,當時尚有很多空地,但他預見到繁衍之後連做住房都緊張,哪裡有多餘的地盤來做院子擺闊。
那一年春天,風傳江浙一帶的太平軍被圍困得太久,餓得精瘦以至吃人肉,派大軍進入江西搶劫糧食和胖小孩,仁善河谷又驚慌了一陣——直到共和國的時候,哭鬧的兒童怕母親說“再哭,長毛賊捉了你去”,其實確有歷史淵源的——但夏天湘軍終於攻克了天京,太平天國敗局已定,戰亂快要結束了。一天,教芝做了一個噩夢,醒來請假回家,秀姑驚愕不已,因為教芝才剛回來過中秋節返縣城沒幾天,教芝說:
“我感覺村裡會有事。”
二、長毛軍(11)
但教芝說不出會有什麼事,只能等待它的出現。秀姑四年前又生了一個女兒,教芝將她取名叫秋姑,還喜歡吮自己的手指;春蘭已經八歲,乳牙還沒換好,就已經會偷偷地照鏡子;越譜和越調都已經十二歲了,但對讀書都沒有太多的熱情,越譜喜歡看村裡的木匠、篾匠製作農具,越調喜歡爬樹捉鳥、玩水捉魚以及擺弄各種木製的武器,教芝並不管束他們,認為不要學壞了就行,十八歲以前透過童子試應該沒有問題。那天越調慌慌張張跑回來說:
“我看見了舅舅。”
秀姑和兩個女兒都覺得越調大驚小怪,秀姑的弟弟啟亮經常會來後凍,教芝和兩個兒子則想到一塊,是啟明回來了,父子三個的臉色都有些凝重。
圍樓的空地上不止是啟明,還有二十多個男子,雖然紮了辮子,頭髮依然凌亂,行李的偽裝還過得去,但教芝看得出暗藏了武器。
教芝扯啟明到一邊說話:“你不要命了?”
啟明說:“我命大。”
啟明參加過四十八次戰鬥,身上負有十六處傷,臉上三條疤痕,精神依舊飽滿,本來他只想回家鄉看一眼就走,但有同伴傷得重了,再走下去必死無疑,想住下來養好傷再逃命。教芝堅決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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