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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性的工作是管皇室人員的婚喪嫁娶的外圍禮節,大概連埋死孩子的權力也沒有--那是大內太監的機密工作。在南京則連這類事情也沒得管,純粹是奉旨休閒。沒事找事的人便倆眼盯著北京,像《紅樓夢》中的邢夫人總想找執政的王夫人的茬兒一樣,找秉政者的茬兒,以便取而代之。這也是明朝黨爭特別熱鬧的一個小制度上的原因。
王陽明超然物外,這種只爭一世之短長的事情他再也沒有興趣做了。也不是發配之苦教“精”了他,而是在那段歲月中凝結了更超拔遠大的追求,不屑於跟那些俗也俗不透、雅也雅不高的二癔子一起浪費生命。
他之所以要強調屏去一切外道工夫,直奔那絕對存在又不依賴任何外緣的心本體,就是為了把經驗世界用括號括起來,把它懸閣起來,從而把這棵樹上掛著的所有那些辭章講誦之學一把甩開,像禪宗那“截斷眾流”法,一意去明心見性--然後再以見了道聞了道的身姿「新民」回到治國平天下的正道上來「親民」。如果說,後者是俗,前者是雅的話,那王大師的思路便是先來個大雅,再來個大俗。雅,雅得可上九天攬月;俗,俗得可下五洋捉鱉。若皇帝不讓他去捉,那做個天上人,也對得起這條命了。反正已經找到了自己,就不在到處流浪,身心異處,到了門口進不了家了。--這是最不冤枉的活法,如果真能夠常快樂的話。
目的是如此,方法也就特殊。後人和他的學生都覺得跟他交流很困難。學生怎麼說都會得到他的糾正性的指點,總難搔到“當下此即”的那個癢處。非過,即不及。早不如好,好不如恰。恰到好處與恰恰相反精微至極--白刃可蹈,中庸不可能也。後人覺得他的“上一句”與“下一句”是自相矛盾的,他卻唯其如此才正好左右逢源。真是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他那一套心訣,在他是得心應手,如船伕掌舵;在別人,尤其是沒有親炙其門下、沒有進入過其語境磁場的人來說,則是莫名其妙。「毛澤東為什麼八次親自接見紅衛兵,就是為了讓下一代感受其巨大的磁場。他說蘇聯變修的原因就是直接見過列寧的人太少了。」
而凡是直接承蒙受過其春風雨露的人還真從心眼裡受感化,那種教主的魅力是難以用語言表達的。他離開滁州時,眾徒兒依依不捨,一直送到烏衣,尚“不能別”,真有點柔情似水的女兒態了。他也沒有唐人王勃那種天才的殘酷,用“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的話頭打發他們,他寫了首長歌,但可能因為也在傷感中,勉強豪邁也找不著感覺,寫的無滋無味,無非是些“空相思,亦何益?”之類的老生常談,還有些道德勸勉。而且有些語意不連貫,結尾也莫名其妙:“逆旅主人多殷勤,出門轉盼成路人。”像沒寫完似的。
他過了長江後,就到了南京,當四品正卿去了「也許是從四品,因為在南京」。在他上的《給事由》中說,他是正德七年十二月升為南京太僕寺少卿的,次年十月二十二日到任,至正德九年四月二十一日,歷俸六個月。這次,只用了四天就走馬上任畢,看來,他還是很滿意這次升遷的。因為不管崗位多麼不重要,他畢竟成了正卿了,也勉強入了國家“九卿”的行列,在明代是十八卿行列。不過,總算入了統治階層。儘管現在還是個閒職,但進入了最高層的眼簾,若國家有事就可以特擢要職,一現身手了。他在這個位置上等了29個月零12天;才開始領兵打仗。
在滁州六個月,最大的一件事,就是與湛甘泉相會。湛從安南出使回來,返京覆命,在滁州特意住了幾天。因為,當年他們在北京長安灰廠故意卜鄰而居,早晚隨時切磋,已結下深厚情誼。在別人眼裡他們是一派,講心性近禪。但他們又只是和而不同,直到最後也沒有統一起來。這次,在滁州他們連夜辯論的問題,居然是王主張禪與道都和儒沒有多大區別「“道德高博,焉與聖異”」,湛主張儒門高廣,可以包容佛道,但有“大小公私”的差別,佛道在我儒範圍之中而已。
其實,王跟學生一直是這麼說道的。恐怕是王故意讓湛往極端處引申一番,因為湛更有近禪的名聲。當然,這種討論是不會有實質性的建設性結果的。湛進京後兩年又扶持著他母親的棺材南下。這時陽明已到了南京,他特意迎接湛的喪隊到龍江湖,湛是有名的大孝子,王是阮籍派的性情中人,信真禮教。湛在《奠王陽明先生文》中這樣追述這兩件事:
一晤滁陽,斯理究極。兄言迦、聃,道德高博。
焉與聖異,子言莫錯。我謂高廣,在聖範圍;
佛無我有,《中庸》精微;同體異根,大小公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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