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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是他必須往前走。劉瑾不相信眼淚,大明朝也不相信眼淚。他的情緒還是那麼不穩定。當他只面對自己時,他的精神勝利法就可以使他感覺好起來:
青山清我目,流水靜我耳。
琴瑟在我御,經書滿我幾。
措足踐坦道,悅心有妙理。
……
悠然天地內,不知老將至。
羊腸亦坦道,太虛何陰晴?
在江闊雲低雁斷叫西風的〃野航〃之中,古老的《易經》居然使他欣喜起舞,頓忘形骸,大有何似在人間之慨。這顯然是隻能與智者道,不能與俗人語的〃精神舞蹈〃。發完少年狂之後,他又斂衽端莊的靜坐,心遊萬仞神騖太極,去冥想大化玄機,生生之易理。結論是:
寒根固生意,息灰抱陽精。
要調理自己的精氣神,去吻合生生易道,去〃辯證〃地迎接世界的挑激。於枯寒處悟見〃生意〃,又能〃晦〃處安身,負陰抱陽。只要精氣內完,外物奈何於我?………這等於說我是神仙我怕誰?
這種超越飄逸的心境固然不常有,但一年之內有這麼幾次就足以保持精神勝利的〃元氣〃。就有了抵禦外界風寒的心力。正好這種精神法寶代有高人來作燈傳。王在〃萍鄉道中〃正好遇見一個祭祀周敦頤的鐮溪祠。他自然虔忱地進謁。他對周聖人的評價要高過朱子。因為周子不支離(僅留下6248字的東西),有神性,相容儒道釋三家,而又能一本於聖道。周也因此而成為理學的開山祖師。
於此,略述周子,能瞭解王到了什麼火候。周的家鄉因周的特點而有許多能顯示周的精神的小地名,如安心寨,聖脈泉,道山,更不用說什麼極有仙風道骨的濂溪,濯纓亭,濯足亭,釣遊橋,五行墩等等。陽明的隱逸氣,道士氣,正是周這種儒生風味的道士氣。陽明的詩天然的象周,也許並未刻意追摩,只因〃心〃似,故聲氣便自然如出一轍。
周的《濂溪書堂詩》:〃田間有流水,清池出山心。山心無塵土,白石照沈沈。〃通篇都是這種調子,寫法。比陽明的還清淡,甚至更準確地說是平淡乏味。要點在於其意境,即其中包含的人生哲學,人生境界,是冰雪文,是平常心,是拒絕滾滾紅塵超然物外又不棄世的真道學的人生態度。這也是王一直要從顏回處學習的〃道行〃,是王一直標舉〃顏氏之學〃的內心原因。
王謁濂溪祠的詩寫得很好,確實是神到意到之語:
碧水蒼山俱過化,光風霽月自傳神。
他毫不掩飾的承認自己是周的私淑弟子。也承認自己是心喪道此地。但只要以濂溪為榜樣,何愁前路無光風霽月?但心路與世路頗難一致,是世路大呢?還是心路大?就看你有一顆什麼樣的心了。
他隨路宛轉,再走似乎坐不成船了(已聞難去艱舟輯),他現在開始爬山,至少在詩中還從容:〃曉行山徑樹高低,雨後春泥沒馬蹄。〃但心頭〃胡不歸〃的旋律不滅不絕,象豬八戒總想回高老莊一樣。他真想〃東歸〃回陽明洞去,但同樣怕想,只要一想同樣沮喪(沮杖藜)。回去又怎麼樣?而且是想好了才出來的。只有〃意淫〃過嘴癮:〃夜宿仙家見明月,清光還似鑑湖西。〃他沿途投宿的地方多是道觀寺院,這一夜,他宿在萍鄉武雲觀。至少,他寫詩的時候多是住在道觀寺院之時。
其《赴謫詩》的下一首是《醴陵道中風雨夜宿泗州寺次韻》。他有點感嘆破船偏遇頂頭風了:〃風雨偏從險道嘗,深泥沒馬陷車廂。虛傳鳥路通巴蜀,豈必羊腸在太行。〃我現在走的就既不亞於蜀道,也不弱於太行山路。在山上大約也只有寺院可投宿。他還是靠偉大的《易經》來抵擋漫長的黑夜………用魯迅的話說是〃夜正長,路也正長。〃是否人生在旅途,讀《易》最相契?反正,陽明是迷上了《易》………〃還理羲編坐夜長〃。
〃醴陵西來涉湘水〃,跨越了今天屬於江西的山地,他來到湖南地面。他身體不好,走水路為宜。舍鞍馬而坐船,就算今日之坐臥鋪了。自然走水路實在繞了遠。而且,也許,他在磨蹭等劉瑾覆亡的訊息。憑著他的《易》學水平和政治智慧,他現在對劉瑾的滅亡已〃知數〃矣。這也是讀《易》便欣喜氣暢的原因。他這次漫長的跋涉,從另外的意義上說,是作了社會考查。所到之處,民情洶洶。因為劉瑾的財政改革只是〃橫徵暴斂〃而已。因為他改革的目的只是為了皇帝花錢方便,並不以國計民生為意。依靠的力量是全國各地的宦官,搞得是所謂〃體制外造血〃,從百姓和百官中擠出來的血,首先充實了宦官的腰包。陽明與各地的地方官接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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