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第3/4 頁)
“棉花根深著呢。”他們說。
“再深我也給它拔出來。”我說。
他們就笑了。這些人,一個月前見了我還要彎下腰叫我少爺,現在卻喊我梅仍,還想著法子取笑我,不過我並不在意這些,我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就跑掉了。我在心裡偷偷地想,你們這些人種了我的田地分了我的牲口,卻一點兒也不感激我,反而來羞辱我,你們才是真正的白眼狼,人不和狼計較,再說就算計較,人也不是狼的對手。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大家族 第五章(2)
我奶奶其實是捨不得我下地的,下午回來後,我奶奶捧著我起了許多水泡的手心疼得掉了好半天眼淚,連連說道:“作孽呀作孽。”我說:“我給自己幹活,不算作孽。”茹慧則給了我一塊熱毛巾,臉色虛弱得很難看。
幹了一天活下來,我幾乎累得不能動彈,吃晚飯時我沒像往常那樣斯文,而是狼吞虎嚥,噎住了好幾次,茹慧就不忍心了,專門站在我背後,等噎著了幫我拍打後胸。我噎一次她就幫我拍打一次。我一口氣吃了五個饅頭,中間噎了有六七次,吃完後我抹抹嘴去睡覺。彩雲幾乎也累得沒力氣動了,第一次沒有收拾碗筷,早早回屋睡覺了,留下茹慧和我奶奶在外面洗碗刷鍋。
兩天過去了,我和彩雲才拔了不到一畝地的棉花稈,眼看著別人家都拔完了,有人甚至牽著牲口開始犁地,準備播種小麥了,而我們家還有六畝多地的棉花稈。彩雲急得嘴上長了好幾個泡。
茹慧心懷愧疚地給彩雲寬心:“彆著急,快些和慢些也沒什麼,晚種幾天麥子,明年照樣收麥子。”在這個事情上,茹慧顯然不懂得種莊稼種節氣的道理,遲過了霜降,就是錯過一茬莊稼哩。
又過了三四天,我們幹活的效率越來越低,才拔了一畝地,傍晚時分太陽下山,彩雲看著滿地的棉花稈,忍不住蹲下身哭了起來,她邊哭邊說:“為什麼這麼不爭氣呢。”
可是哭歸哭,地裡的棉花稈一株也不會自動變少,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彩雲就起床了,她不喊我,從灶上拿了一個饅頭就上地了。我醒來時太陽都出來了,我奶奶半是傷心半是無奈地對我說:“彩雲早就去了。”
我說:“她怎麼就不喊我呢?”然後拿了工具就往外走,茹慧塞給了我一個熱饅頭,我說:“我不餓。”可我還是把饅頭帶上了。
我到地裡時,彩雲正坐在地中間歇氣,我看到了她凸出來的肚子,似乎在動。我走過去,把剛才茹慧給我的熱饅頭遞給彩雲,說:“你吃。”彩雲沒想到我帶了饅頭來,疲憊地笑了笑。這時我就看到了老槐,他身後還跟著王隊長和幾個年輕人。
老槐老遠就朝我們喊:“梅仍呀,王隊長來看你們了。”
彩雲連忙站了起來,神情緊張地和我一起迎接他們的到來。
“你看你們這棉花稈拔的,人家的小麥都種上了。”老槐說。然後老槐做了個手勢,我熟悉老槐這個手勢的意思,那是個喜悅的慷慨的手勢。然後是王隊長說話,他說話的時候,我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帽簷上,那裡儲蓄著暮秋的陽光,陽光在帽簷上儲滿了,一點一滴地掉下來,落到棉花葉上,嘩嘩地響,很有力量。
後來王隊長指著我問老槐:“梅仍還好吧?”
老槐說:“拔棉花稈子應該沒有問題。”
王隊長說:“那就好。”
我也說:“好。”
王隊長打量了我一番,眼神怪怪的,走了。老槐和那幾個年輕小夥子留了下來,他們是來幫我們家拔棉花稈的,彩雲受寵若驚地對老槐說了很多客氣話,可老槐說:“你不用感謝我,你剛才也聽到了,我們是王隊長派來的。”說完後老槐還小聲對彩雲說:“梅仍現在不算剝削分子了,不是剝削分子了就是群眾,解放軍和群眾是一家的,不會讓群眾吃虧。”才過了這麼一個多月,老槐說起話來就變成了這樣,和以前一點也不一樣了。
彩雲激動地說:“解放軍真好。”
老槐不滿意了,說:“你現在才知道呀?”
彩雲就尷尬地笑了,說:“早就知道了。”
那一年,幸虧了老槐他們,我們才在霜降前兩天種完了小麥。我們家是全梅堡最後一個播種小麥的。種完麥子的當晚就颳起了北風,我奶奶說,天就要寒了。
入冬後老槐來給我們做了個大火炕,沒有了往年的木炭火爐,我們一家人就經常坐在炕上,聽著屋外呼啦啦響的北風,四個人彼此沉默著,想過去的那些事情,想著想著就動情了,也就流下了眼淚,到最後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