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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圖”,有的終日掐訣唸咒,活像見了鬼似的。
我還每天“打坐”。“打坐”時,不準有一點聲音。這時所有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我的院子裡養了一隻大鶴,它不管這套,高起興來就要叫一下子。我交代給僕人負責,如果鶴叫一聲,就罰他五角錢。僕人們被罰了不少錢之後,研究出一個辦法:鶴一伸脖子他就打它脖子一下,這樣就不叫了。
因為怕死,所以最怕病。我嗜藥成癮,給了我的家人和僕人不少罪受,也給自己找了不少罪受。我嗜藥不僅是吃,而且還包括收藏。中藥有藥庫,西藥有藥房。我有時為了菜的口味差一些,硬叫扣出廚子幾角錢來,但為買些用不著的藥品,可以拿出幾千元、幾萬元去向國外訂購。我的一些侄子,上學之外要為我管藥房、藥庫。他們和我專僱的醫生每天為我打補針,總要忙上幾小時。
從前我在紫禁城裡時常“疑病”,現在用不到疑心,我真的渾身是病了。記得有一次例行“巡幸”,到安東去看日本人新建的水力發電站。到了那裡,由於穿著軍服,還要在鬼子面前撐著架子,走了不多遠,我就喘得透不過氣來,回來的時候,眼看就要昏過去了,隨行的侄子們和醫生趕快搶著給我打強心劑和葡萄糖,這才把我搶救過來。
這種虛弱的身體,加上緊張的心情,讓我總覺得死亡迫在眉睫。
有一天,我到院子裡去打網球,走到院牆邊,忽然看到牆上有一行粉筆寫的字:
“日本人的氣,還沒受夠嗎?”
看到這行粉筆字,我連網球也忘記打了,趕緊叫人擦了去。我急忙口到我的臥室,心裡砰砰跳個不停,覺得虛弱得支援不住了。
我怕日本人發現這行粉筆字之後,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在我這“內廷”來個“大檢舉”,那不定會鬧成什麼樣子。令我更驚慌的是,顯然在我這內延之中,有了“反滿抗日分子”。他敢於在大庭廣眾之下寫字,就不敢殺我嗎?
由於我整天昏天黑地、神神顛顛,對家庭生活更沒有一點興趣。我先後有過四個妻子,按當時的說法,就是一個皇后,一個妃,兩個貴人。如果從實質上說,她們誰也不是我的妻子,我根本就沒有一個妻子,有的只是擺設。雖然她們每人的具體遭遇不同,但她們都是同樣的犧牲品。
長時期受著冷淡的婉容,她的經歷也許是現代新中國的青年最不能理解的。她如果不是在一出生時就被決定了命運,也是從一結婚就被安排好了下場。我後來時常想到,她如果在天津時能像文繡那樣和我離了婚,很可能不會有那樣的結局。當然,她究竟和文繡不同。在文繡的思想裡,有一個比封建的身分和禮教更被看重的東西,這就是要求有一個普通人的家庭生活。而婉容,卻看重了自己的“皇后”身分,所以寧願做個掛名的妻子,也不肯丟掉這塊招牌。
自從她把文繡擠走之後,我對她便有了反感,很少和她說話,也不大留心她的事情,所以也沒有從她嘴裡聽說過她自己的心情、苦悶和願望。只知道後來她染上了吸毒(鴉片)的嗜好,有了我所不能容忍的行為。
“八一五”後她和我分手時,煙癮已經很大,又加病弱不堪,第二年就病死在吉林了。
一九三七年,我為了表示對婉容的懲罰,也為了有個必不可少的擺設,我另選了一名犧牲品——譚玉齡,她經北京一個親戚的介紹,成了我的新“貴人”。她原姓他他拉氏,是北京一個初中的學生,和我結婚時是十七歲。她也是一名掛名的妻子,我像養一隻鳥兒似地把她養在“宮”裡,一直養到一九四二年死去為止。
她的死因,對我至今還是一個謎。她的病,據中醫診斷說是傷寒,但並不認為是個絕症。後來,我的醫生黃子正介紹市立醫院的日本醫生來診治。吉岡這時說是要“照料”,破例地搬到宮內府的勤民樓來了。就這樣,在吉岡的監督下,日本醫生給譚玉齡進行了醫治,不料在進行治療的第二天,她便突然死去了。
令我奇怪的是,日本醫生開始治療時,表現非常熱心,在她身邊守候著,給她打針,讓護士給她輸血,一刻不停地忙碌著。但是在吉岡把他叫到另外一間屋子裡,關上門談了很長時間的話之後,再不那麼熱情了,他沒有再忙著注射、輸血,變成了沉默而悄悄的。住在勤民樓裡的吉岡,這天整夜不住地叫日本憲兵給病室的護士打電話,訊問病況。這樣過了一夜,次日一清早,譚玉齡便死了。不由我不奇怪,為什麼吉岡在治療的時候,找醫生談那麼長時間的話呢?為什麼談過話之後,醫生的態度便變了呢?
我剛聽到了她的死訊,吉岡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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