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1/4 頁)
路邊,一些粉末狀的積雪正在慢慢地化散。蘭娜被搖晃著,身體抵到了馬迪,咯咯地笑;馬迪又搖晃著,她的身體壓著了瓦奧萊特(瓦奧萊特擦的什麼香水?在這樣的興奮之中,香水的芬芳仍然可以聞到);瓦奧萊特又喊叫著擠向了託尼,像玩具一樣大的小託尼抵靠著扶手被壓得直喘氣。現在,她們已經超出了哈蒙德市區的汽車限速標準,加速前進,進入到一片炫目的陽光之中。大約開了一英里左右,到了奧德威克賽車專用跑道,跑道上破破爛爛的彩旗在風中噗噗直響,一些錫制的廣告標語,如駱駝牌香菸、陽光汽車油,提供22毫米步槍打成密密麻麻的洞的梅爾菸袋。到了哈蒙德縣的露天市場,市場是一派冬季蕭條的景象。就在這裡,猝然,一聲警笛在她們身後響起,起初很微弱,漸漸地聲音大了,緊急而憤怒,不會弄錯的。於是長腿從後視鏡裡斜視了一眼,咕噥著,“哦!——哦,該死的!”儘管她一開始並沒有看清是巡邏車(這是一個州公路巡邏警官,他正在抄下這輛搶來的別克車的車速,這輛別克車在一個限速五十五英里的地帶車速達到了每小時八十至八十五英里)。就在這一瞬間,長腿不假思索,趕忙鑽進車內,或者是開啟她的彈簧刀準備將刀尖刺向她的敵人的咽喉。她彎著身子,握緊那雙擦熱了的、強有力的小手,猛打方向盤,兩手成時鐘上十一點與一點之間的姿勢,她的臉如同成年人的一般,目的明確,意志堅定。她將油門踩到底,於是“狐火”姐妹們就高聲喊叫,彷彿沉浸在過山車裡那樣陶醉,那樣刺激,那樣冒險,她們的車一路向下開,這樣一路狂奔到哪兒去呢?
七、一路狂奔(8)
“長腿——不要讓他抓到咱們!”
“——他媽的!”
“我決不回去!”
“我們需要一把槍!”
“打穿他的輪胎!”
“他追上來了!”
“不,他追不上!”
“‘狐火’決不倒退!’”
“哦——長腿——”
“天哪!”
在十字路口正好有一輛柴油機發動的卡車經過,它打出黃光,但長腿不會停下,即使她能夠停下,她也開得太快了。她傾斜著身子猛地按喇叭,別克車內充滿女孩子們的尖叫聲。長腿一下沒有看清方向就將車拐進了左邊的一條巷子裡,突突地開了過去,從卡車擋風玻璃裡望見司機的臉像一個氣球高懸著,他驚呆了。戈爾迪一邊發出神經質般的大笑,一邊向司機打手勢。長腿將別克車又倒回來拐進右邊的巷子裡,避免與開著破爛的撿來的貨車的某個老東西迎頭相撞。別克車的輪胎只稍稍滑行了一會,好像是戲弄那老傢伙,她們就漸漸地開下去,進入到了鄉間,到了她們不熟悉的農田,因為她們都在城裡長大,沒有見過這些農田。美國104國道,一條雙向行駛的公路,兩邊都是田野,田野裡白雪耀著星光,一排排的幹玉米杆上聚集了很多黑色的大鳥——烏鴉?——在懶洋洋地盤旋著。在她們後面,警車減速了,但她們仍然能聽見警笛聲。後排的一個女孩子斜過身體,將收音機音量調到最大,藉此想淹沒那警笛的聲音。是“來自紅莫林的歌”,聲音振聾發聵,歌聲卻是極度憂傷,讓人十分嚮往,不知羞恥的嚮往。馬迪處於一種異常而強烈的恐慌中,她匍匐著緊靠在前面座位的後背上,彎成長腿的姿勢,就像一個默默地彎曲著身體睡在母親懷裡的嬰兒。她閉上眼睛,眼球還在眼瞼後面拉扯著。她閉上眼睛,哦,上帝,哦,我的上帝,不要讓——這不是禱告。馬迪—猴子,又叫“殺手”,因為她聰慧狡黠,口齒伶俐,她不信上帝,的確她太聰明,不信任何天上的天父——上帝(他會在天上的哪兒呢?——這過去的幾個月裡她一直在閱讀有關天文學方面的書籍,她一直在凝視著那錯綜複雜、令人神魂顛倒的夜晚的天空,那個在哈蒙德這個工業城市上方的不甚清晰的天空,可至少他不在那兒)!她的嘴唇動了動。她有獨立的思想、獨立的意志,她在想多年前她與媽媽睡在一起的情形,那個女人現在沒有了,是她的媽媽啊!沒有必要決定一個人的身體從哪裡開始,另一個身體又離開了,在這樣溫暖、這樣親密、這樣友愛的環境裡,她看見了媽媽的臉,倒了過來,一張膨脹的、東倒西歪的臉倒了過來,還有媽媽那被弄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被捆著的手臂,她在樓梯上將自己摔得鼻青臉腫,鮮血直流;人們叫來了救護車和擔架:她的嘴巴張得就像一條無聲的痛苦的魚嘴。馬迪聽見自己的心裡:我必須詛咒這片我身處的天空。可是聲音還沒有落下,就聽見身後的警笛聲嗚嗚而來。該死的傢伙,他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