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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呢?不過這話不好說出來,便道:“哦!那天金先生也去逛的。”接上笑道:“金先生倒是好記性,還記得很清楚。”燕西道:“這一次遊覽,我覺得很是有趣的,所以還記得呢。”清秋仔細一想,是了,那天在大路上,有一個時髦少年,帶著幾個僕人,騎著匹馬在車前車後地走,大概就是他了。清秋這樣想著,由此更推測到燕西近來的舉動,覺得他是處處有意的。抬眼皮一看他穿著一件白秋羅的長衫,梳著一個溜光的西式分頭,不愧是個風流俊俏人物。在這個當兒,竟好好地臉上會發起熱來,儘管地低下頭去。燕西又覺得無話可說了,站到桌子邊來,看那寫的《金剛經》,先是說了一陣好,然後又說道:“冷小姐,你寫的這部經,送給我,好嗎?”清秋道:“金先生也好佛學嗎?”燕西笑道:“這是迷信的事,我們青年人,學這個做什麼,那不是消磨自己的志氣?”清秋道:“我也是這樣想,這是老媽媽乾的事,我們哪裡幹得來這個?可是我們有個老教員,老是說好,再三再四地教我寫一部經,我可真不願寫呢,金先生既不學佛,要抄經做什麼?”燕西笑道:“實在寫得太好了,我想要了去,裱糊起來掛在書房裡呢。不過我這人未免得隴望蜀,倒是請你寫了一把扇子,這會子又要這部經,太不知足了。”
第九回 題扇通情別號誇高雅 修書祝壽隆儀慰寂寥(3)
清秋還沒有回話呢,忽然後面有人說道:“清秋,你就把那個送金先生罷,你再抄一本得了,這值什麼呢?”回頭看時,原來是冷太太進來了。燕西道:“冷伯母你瞧,我又來胡鬧了。你說要全部的,那太費事了,隨便給我寫一張兩張就成。”清秋道:“那樣也不成一個格式呀。真是金先生要的話,我仔仔細細地寫一個小條幅奉送罷。”燕西笑道:“那就更好了,正是我不好出口的話哩。”冷太太道:“這值什麼呢,將來放了暑假,就寫個十張八張,也有的是工夫呀。”她所以說出這樣的話,正因為燕西送來的東西太多了,老是愁著沒有什麼回報人家,現在人家既願要一張字,正可藉此了心願。清秋個人,也是這樣想,而且她更要推進一層,以為看他那種情形,對於我是十分欽慕的,不然,要是出於隨便的話,為什麼送我一次東西又送一次東西,我老是這樣收著,心裡也有些不過意。現在他既要拿字去裱糊,恐怕在字的好壞問題以外,還存有別的意思。關於這一層,我且不問他,只要我辦得到,這一點小人情,落得依允的。她這樣想著,所以當日下午,她親自到街上去,買了一幅絹子,工工整整地將庾信那篇《春賦》,一字不遺寫了一個橫條。後面落著款:燕然居士雅正,雙修閣主某年月日午晴,讀庾子山春賦既已,楷書於棗花簾底,茶熟香沉之畔。寫完之後,照樣的也配了一個玻璃架子,送給燕西,這庾信的《春賦》,本來也很清麗的,加上清秋這種簪花格的字,真是二難並具了。絹子原來極薄,清秋在那下面,託了一幅大紅綾子,隔著玻璃映將出來,正是飛霞斷紅色,非常好看。
燕西得著,非常地歡喜。他的歡喜,並不在這一張字上,心想,他從來未見清秋對他有這樣懇切的表示。據這樣看來,她對於我,是不能說絕對沒有意思的。在這個時候,應該私自寫一封信給她,表示謝意,一面說些欽慕的話,然後看她怎樣答覆,信怕落了痕跡,最好是寄給她一首詩,可惜自己的詩,作得要不得,只好從寫信入手了。咳!不要談到寫信,自己幾乎有半個月沒有動筆了。再說,像烏二小姐、密斯邱,那隻要用鋼筆蘸紅墨水,用上好的西式信箋,隨便寫幾句白話都成了。對於她若是用這種手腕,那是不合宜的。前幾天對於這件事,本也籌劃了一番,將風情尺牘,香豔尺牘,買了好幾部,仔細查了一查。可是好看的文字雖多,全篇能合用的,簡直沒有。要說尋章摘句,弄成一篇吧,那些文字,十句倒有八句是典故,究竟能用不能用,自己又沒有把握,實在也不敢動手。因此躊躇了半天,還不曾決定辦法。後來一想,長日如年,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慢慢地湊合一篇試試看。這樣想著,將房門簾子垂下。將幾部尺牘書和一部《辭源》,一齊攤在桌上,先要把用的句子,抄著湊成一篇草稿,然後把自己不十分明瞭的句子,在《辭源》上一句一句,把它找出孃家來,由上午找到上燈時候,居然沒有出門。伺候的幾個聽差,未免大加詫異。心想,從來也沒有看過我們七爺這樣用功的,莫非他金氏門中快要轉運了?大家走他門口過來過去,也是悄悄然的,不是燕西按鈴,不敢進去。
燕西在裡面,做起來,也不過如此,只是前後查了幾十回《辭源》,把腦袋都查暈了。伸了一個懶腰,道了一聲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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