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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拜壽,這個時候才來,對不對?”燕西紅著臉道:“白天有事耽誤了,趕不來,三家兄來了,還不能代表嗎?”王幼春道:“他是女婿,他拜壽,是他本名下的事,你是世侄,不應該去行個鞠躬禮嗎?”燕西道:“你說得有理,請你帶我到上房去拜壽。”幼春笑道:“我跟你說著玩哩,我自己就怕這個,加上我們家裡這些底下人,又是雙料的渾蛋,整批到壽堂上去磕頭。家父家母也只敷衍了一陣,就叫我在禮堂上攔住。剛剛打發他們下去,一些先到的少奶奶小姐,已經來了,我只好避開。事後我一個人單獨去磕頭,又不成規矩,我索性也就含糊過去。自己也如此,何況親戚?”燕西笑道:“這是你做兒子的人應該說的話嗎?”王幼春道:“孝父母,只看你是真心,是假心,哪在乎這種虛偽的禮節上,我倒是說實話呢。走罷,瞧戲去。”他手挽著燕西,就走進戲場來。燕西的目光,早射到了看樓上去,見清秋還端坐在以前的座位上,這邊母親和梅麗卻走了,大概是赴席去了。王幼春見他對著樓上注意,便用手掌掩著半邊嘴臉,對著他耳朵說道:“樓上有一位美人,你看見嗎?”燕西皺眉道:“鄭重一點罷。”王幼春道:“這個人你不能不看一看,你要不看,你今天算白來了。”燕西聽說,有些不耐煩了,說道:“我要聽戲,你別鬧。”王幼春依舊笑道:“你早就說著要見一見我的達必留,她今天來了,我好意要介紹你看看,你倒不願意。”燕西恍然大悟,連忙笑道:“我倒錯怪了你。那人在哪兒?”王幼春用嘴向正面看臺上一,笑道:“那個穿淡紅衣服的,披鵝黃綢巾的,剪著月牙式的頭,面板白白的,臉子略為圓圓的。”燕西道:“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你不要加上那多形容詞了。”王幼春笑道:“怎麼樣?桃萼露垂,杏花煙潤。加得上這八個字的考語嗎?”燕西道:“你又在哪裡找到這八個字的考語?”王幼春道:“你不要藐視我,我現在也念書了。那個人在中學畢業了,國文考第一。心想,我要不用功,明天結婚的時候,鬧起三難新郎來,豈不要大相公的好看?”燕西道:“你這樣一派不規矩的樣子,仔細你夫人看了不高興。”王幼春笑道:“不要緊,她知道我是很頑皮的,我這樣子已經看慣了,不要緊的。”
燕西偷眼向臺上一看,恰好清秋也正向樓下一看。她見了燕西,便站起身來,燕西會意,便對王幼春道:“我找點東西吃去,就來,你在這兒等著罷。”燕西走到後面,與清秋相遇。清秋道:“你和誰說話?老望臺上望著。”燕西道:“你以為人家是看你嗎?他是看他自己的愛人呢。”清秋笑道:“這分明是你胡謅的。”燕西道:“你為什麼不信?你看他是對你那邊望著,還是對正面望著?”清秋悄悄地道:“不要說話了。這裡來來往往全是人,你到門口去開汽車過來等著我罷。”燕西聽說,真個先走一步,將汽車找到了。開到門口來,汽車伕將車門開了,清秋走上車去,燕西已先坐在車中了。清秋道:“你自己不會開車嗎?”燕西道:“會開車。”清秋笑道:“你既然會開車,怎樣不自己開車送我回去?這事我不願意讓汽車伕知道呢。”燕西道:“那要什麼緊,我把車子送客,也不是一回,這有什麼不能公開的?”清秋笑道:“我聽說你會跳舞,一定女朋友很多吧?”燕西聽說到這裡,覺得自己一句話露了馬腳,笑道:“從前是有這一種嗜好,但是覺得那種交際,是很無聊的。自從搬到你府上隔壁以後,對於那些舞女,早就生疏得多了。”清秋道:“那為什麼呢?”燕西也問道:“你說為什麼呢?”清秋微笑,也不肯言語。說著話時,汽車開得很快。清秋對外面一望,快要到家了,便對燕西道:“你對汽車伕說,不要按喇叭。”燕西道:“就讓令堂知道是我送你回來的,也不要緊。我看令堂對我很客氣,並不討厭。”清秋踢著腳道:“你還是叫他不要按喇叭,不然……”燕西不等她說完,便道:“你先不是說了嗎?我早就吩咐他們了,你說的話,我沒有辦不到的,還用你說第二次嗎?”清秋道:“那麼,請你馬上下車去,成不成?”燕西口裡說了一個成字,就站起身來,要招呼汽車伕停車。清秋將手一攔,逼得燕西坐下,笑道:“坐下罷,別搗亂了。”燕西道:“我打算明後天到西山去玩一趟,想請你去一個,成不成?”清秋道:“老遠的,跑到西山去做什麼?我不去。”燕西道:“這個日子,西山太好玩了,為什麼不去?一定要去的。”一語未完,汽車已經到了清秋家門口,停住了。汽車伕跳下車來,就去開車門。燕西一把握著清秋的手問道:“去不去?”清秋急於要擺脫,只得說了一個去字,就下了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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