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2/4 頁)
農民。家裡人都生氣,不太理他。
前幾年老婆死了,兒孫們就再也沒來看望過他。家人幾十年都悶著股氣,既進不了城,又不想正經當農民,所以總是受窮。
就越發怨他,沒把他當親人。他卻是越老越古怪,家人都把他當神經病。人們想不起陳永棟什麼時候開始留辮子的。隱約記得有年,很長時間不見他了,幾乎把他忘記了。他突然在機關裡露了面,就留著長辮子了。
老人住的是六十年代的地委領導房子,三室一廳,七十多平米。這棟樓現在住的都是科級幹部。地委領導早搬進了四室兩廳的新房子,老人就是不肯搬。他住的是一樓,窗簾長年垂著,門也總是閉著。就是夜裡,也不見裡面有燈光。沒聽誰說進過那屋子。
老人總是獨自在院子裡走過,或扛著劍,或提著菜籃子。
從沒見他買過雞鴨魚肉,菜籃子裡永遠只見蔬菜。每月十二號上午,他會準時趕到機關財務室領工資。財務室的人再怎麼忙,見老人去了,便會放下手頭的事,趕緊把老人的工資發了。老人接過錢,細細數過一遍,然後抽出幾張最新的票子揣在手裡,再把其餘的錢拿手絹小心包好,塞進貼身口袋裡。不管財務室有多熱鬧,老人都是旁若無人地數錢包錢,才半閉著眼睛出門去。老人一出門,財務室裡的人就吐舌頭,封著嘴巴笑。
老人手裡揣著幾塊錢,徑直去地委辦,找支部書記交了黨費。支部書記總會說: “陳老,您每個月都是第一個交黨費!
您的黨性真強!“只有這時候,陳永棟的臉上才會露出淡淡的笑容。卻不說什麼,又半閉著眼睛,轉身走了。
地委領導見著陳永棟進辦公樓了,都會裝著不知道,守在辦公室裡絕不出門。他們甚至不會高聲說話,只埋頭看檔案。
他們會不經意瞟瞟窗外,又望著陳永棟拖著長辮子走出辦公樓,消失在下坡的階梯上。他們誰也不願正面碰著陳永棟。
陶凡早就知道陳永棟這個人了。說來也怪,都幾年了,陶凡從來沒有碰見過他。陶凡的腦子裡,陳永棟只像一個傳說,神秘得不可思議。老幹部局的局長劉家厚彙報工作時,陶凡專門問起了陳永棟。劉家厚說:“陳永棟同志輕易不說話,說起話來天搖地動。”陶凡不明白,問:“何以天搖地動?”劉家厚說:“陳老在老幹部中間很有威信,大家都信他的。好幾位地委書記,就因為惹得陳永棟惱火了,在西州就呆不下去了。”
陶凡猜得著是怎麼回事,卻只得說些場面上的話:“老幹部是黨的財富,我們要重視和關心他們。他們有意見,肯定是我們自己工作有問題。關鍵是要多聯絡,多溝通,爭取老同志的支援和諒解。”
陶凡倒是沒有把陳永棟想象得多麼可怕。自己同他沒有夙怨,他平白無故不會發難的。就怕有人找茬兒,去調唆他。老幹部們肚子裡通常都埋著股無名火,誰去一撥弄,就會燃起來。陶凡當上地委書記後,免不了也要過老幹部關。他要了份老幹部名單,逐個兒琢磨。看看他們的資歷,真叫人肅然起敬。很多老同志都是槍林彈雨中過來的。陶凡忽然有些感慨,心想這些老人都是槍口下撿回的性命,要讓他們好好活著。他們想發脾氣,就讓他們發發脾氣吧。
陶凡不想按照慣例,只是在老幹部工作會議上講講話,表示自己如何關心老同志。他排了個時間表,想挨個兒同老同志溝通。他想第一個就拜訪陳永棟老人。都說陳永棟是個倔老頭,想找他聊天十有八九會碰釘子。沒有辦法,也得硬著頭皮去碰碰。
可是陶凡還沒來得及去拜訪,就碰著陳老了。地委辦公樓建在山坡上,樓外有個小坪,小車可以直接開到坪裡。正對著辦公樓大門的是寬大的石級路。那天下午,陶凡帶著關隱達,往辦公樓去。剛爬上幾級階梯,就見陳永棟出了辦公樓,低頭往下走。陶凡忙站住了,招呼道:“陳老書記,您好!”
陳永棟本來就站在上方,氣勢更有些居高臨下了。他半睜了眼睛,瞟著陶凡:“你是誰?”
陶凡笑笑,上去握手:“我是陶凡。”
陳永棟半天才伸出手來,輕輕搭了下,就滑過去了,淡淡地說:“哦,新書記?”
陶凡說:“我剛接這個攤子,需要您老多支援。”
“你說假話,我能支援什麼?怕我們老骨頭壞事吧!”陳永棟說。
陶凡笑笑,避過鋒芒,說:“陳老書記,我哪天專門到您那裡坐坐,行嗎?”
陳永棟說:“我是不歡迎別人進屋坐的。聽說你也有這個毛病?”
“我只在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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