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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家裡賴著這麼個物件可不是個曲子,一伸手將“紅高粱”酒瓶子遞給逛蕩。
逛蕩一張嘴用牙齒叭地啟開瓶子,脖子一仰半瓶酒進去了。他拿起瓶子瞅一瞅,好像捨不得喝似的又放下來,人沒有走,只用手指揩嘴角,臉也脹紅起來。
“還有事麼?”
逛蕩嘴角囁嚅了幾下,顯然是酒水起了作用,就用一隻手搖了一下酒瓶子,很響亮地說:“那個,我想入黨……”
於書記一下呆住了。好像白酒猛可間喝到肚子裡,就嗆得喘不過氣來,腦子裡也一片空白。當村支書二十來年,還從未像今天這樣狼狽過,事後很久他都為當時自己的醜態懊悔不已。待緩過神來,就顯出一臉的憤怒,額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脹,“為什麼?!”
逛蕩對書記的變化竟熟視無睹,聽著於書記對他說話,還很得意,呵,那個於書記跟我說話了!就重新提起手裡的酒瓶子,一仰脖子將白酒喝得乾乾淨淨,話也說得更加暢快淋漓:“那個我苦了半輩子,一成家那個更完,想了那個好久,現在才想開了,差啥?就差那個沒入黨了……看看你們黨員,那個吃飯不花錢,喝酒不花錢,宅基地盡找好的挑,村裡的好事都落在你們……”逛蕩突然閉了嘴,一扭身,一步躥出五六米遠,很快便消失在於書記的家門外,使於書記那突起的飛腳一無所獲。於書記到現在也想不明白,平時昏頭昏腦,走路磕磕絆絆的逛蕩,當時咋反應得那樣敏捷。
逛蕩當時心裡卻非常清楚,於書記的飛腳在村裡是極有力度的,村裡頭哪人不怕!二柱子體格那樣粗壯,那回跟於書記犟嘴,給一下子踢上去,不齊刷刷斷下來兩根白森森的肋骨麼?
此後逛蕩未跟任何人提起此事,於書記也沒跟任何人講過。人們後來的傳說,也只能是傳說。
這些年來,喝多少酒,對逛蕩來說並不是難題;上哪喝酒,才是逛蕩最大的難題。他曾想過多少種辦法,如給人幫工,幫人待客,期待著拉貨車上邊掉下酒瓶子等等,成功率很少,只在百分之零點几几吧,最終都不是辦法。經反覆物色,他相中了村裡惟一的小酒館“夜來春”。酒館,自然有酒,老百姓就不值得一說,成年半輩子不去喝一次酒,喝口酒不是尖椒炒幹豆腐,就是大蔥拌豆腐,菜盤子吃得比狗舔得都乾淨,尤其喝酒,一滴不剩,末了兒連酒瓶子都要拿回家裡。最叫人服氣的,還是幹部,村幹部的喝酒,那才叫喝酒。一是他們自己常常組織起來喝酒,二是上邊來人保證喝酒,從來都大大方方,肥湯肥水兒。喝酒時根本不計較三兩二兩酒的得失,有時故意往桌子下邊倒酒,逛蕩在窗外邊就癢得嗓子眼兒直伸巴掌。有時就將塑膠袋子從後窗外邊偷偷地遞進去,遇到好說話的就能將裝了酒的塑膠袋子遞出來。他就成了“夜來春”的常客。
有時候也不很順利。有一次於書記領著兩個頭髮梳得亮亮光光,衣服穿得齊齊整整的客人來“夜來春”喝酒。平日於書記喝酒最為大方,每次總要剩些酒底兒,人們都叫它“福根兒”。那時候天也很熱,逛蕩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去了窟窿眼子已沒多少布料了,就店前店後不住地轉游,焦急又耐心地等待著於書記的“福根兒”。偏偏於書記喝完酒一扭頭,發現了開著的窗子後邊站著的逛蕩,正伸頭探腦,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地往裡邊張望,難怪客人總往他身後看什麼。就站起來,說要方便一下,悄悄地走出酒店。
逛蕩雖然身在窗外,對屋裡的情況也看得一清二楚,尤其對於書記他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於書記一出門,他就從後窗轉到門前。於書記假裝無事,漫不經心地朝他走來。還有六七米左右的光景,逛蕩一挺身,猛然間擺動起有殘疾的雙腿,突然加速,一眨眼就沒影兒了。
“操你媽的,真出奇了,外地都是揀飯底兒的,咱村還出了個揀酒底兒的……”抬起的右腳再次無功而返。一旁看熱鬧的村民就笑。有一個小青年還開玩笑說,“憑逛蕩這速度,要是有好教練發現和調教,中國興許能出個破世界記錄的運動員呢。”不久後逛蕩卻找到了一個機會,等於拿了去“夜來春”揀酒底兒的合法工作證。那是晚秋裡的一個上午,天氣陰涼,北風刺背,天地間都是灰暗暗的。大約在九點半鐘光景,村裡人都忙著在田裡收穫莊稼,因當時還沒開始包產到戶,逛蕩在生產隊就沒有啥具體活兒,此時正在村後的一座山樑上轉游。轉游啥,他自己也不很清楚,反正沒有酒喝,在家裡待著也是鬧心,就出來轉游唄。
他沒心丟腸地從山樑上轉過身,向村裡的方向望著。望著望著,首先就望到了山樑下邊的一個山溝,望見了山溝裡停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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