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4 頁)
吹得柔軟的時候,母親總要剝下一簍一簍的柳樹皮,揹回營地。她將柳樹皮在火上輕輕燒燎了,讓它們變得更加的柔軟,然後撕成細絲,再在腿上反覆揉搓,使它們蓬鬆,晾乾後儲存起來。那時我不明白它們是做什麼用的,問母親,她總是微笑著說,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我想我能那麼早地用上柳樹絲,與愛喝樺樹汁有關,這點還是受母親的影響,她喝樺樹汁勝過了我們。不過我們喝進的汁液是白的,流出的卻是紅的。
白樺樹是森林中穿著最為亮堂的樹。它們披著絲絨一樣的白袍子,白袍子上點綴著一朵又一朵黑色的花紋。你只要用獵刀在樹根那裡輕輕劃一個口,插上一根草棍,擺好樺皮桶,樺樹汁就順著草棍像泉水一樣流進了樺皮桶裡。那汁液純淨透明,非常清甜,喝上一口,滿嘴都是清香。以前我是和列娜一起去採樺樹汁的,列娜走了,我就和魯尼一起去。魯尼每次都是先蹲在樹根那兒,嘴裡叼著草棍,待自己喝足了,才讓樺樹汁流進桶裡。
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會像達瑪拉那樣熱愛白樺樹。她常常撫摩著它那毛茸茸的樹身,滿懷羨慕地說,瞧瞧人家穿的,多幹淨呀,像雪一樣!瞧瞧人家的腰身,多細多直啊!
只要我和魯尼采回樺樹汁了,母親就不喝馴鹿奶了。她會舀上一碗,一口氣把它喝光。喝完後就像久居黑暗中的人突然間見到了陽光一樣,無限陶醉地眯著眼睛。她還喜歡在剝取樺樹皮的時候,把樹幹上那粘稠的漿汁刮下來食用。她剝樺樹皮,比男人還有技巧。她握著一把鋒利的獵刀,選擇那些粗細均勻、表皮光滑的白樺樹,在樺樹皮最厚實的地方,從上往下先劃一道口子,然後用刀橫切上頭,繞樹一週,再橫切下面,一塊樺樹皮就被順利地揭下來了。因為剝的都是樹幹,所以脫去了樹皮的白樺樹在被剝的那一年是光著身子的,次年,它的顏色變得灰黑,彷彿是穿上了一條深色褲子。然而又過了一兩年,被剝的地方就會生出新鮮的嫩皮,它又給自己穿上耀眼的白袍子了。所以我覺得白樺樹是個好裁縫,她能自己給自己做衣裳穿。
剝下的樺樹皮可以做多種多樣的東西,如果是做桶和盒子,這樣的樺樹皮只需在火上微微烤一下,使它變得柔軟就可以用了。桶可以來盛水,而那形形色色的盒子可以裝鹽、茶、糖和煙。做樺皮船的,就是大張的樺樹皮了。這樣的樺樹皮要放到大鐵鍋裡煮一下,然後撈出,瀝乾水,就可以做船了。我們把樺皮船叫做“佳烏”。做佳烏要用松木做船的骨架,然後再把樺樹皮包在它身上。我們用紅松的根鬚當作線,把接頭連綴在一起。然後再用松樹油和樺樹油混合在一起熬製成的膠,把縫隙彌上。佳烏很窄,但很長,有多長呢?足足有四五個人連在一起的身長。它的兩頭尖尖的,無頭無尾,站在哪個端頭,哪個端頭就是船頭。它入了水後非常輕靈,就好像一條大白魚。每個烏力楞都要有三四個佳烏。它們平時被放在營地,需要時,輕便的它能讓人一提就走。如果夏季時在一個營地住得長久,人們就會把佳烏放在河邊,使用時就更方便了。
我對樺皮船的記憶,是跟堪達罕聯絡在一起的,我們習慣叫它“扎黑”。堪達罕是森林中最大的動物了,它有牛那般大,成年的堪達罕有四五百斤重呢!它的頭又大又長,脖子短,毛髮是灰褐的,四肢細長,小尾巴。雄性扎黑的頭上生有角,角的上部呈鏟形,好像扎黑在頭頂的一左一右晾曬著兩塊方巾。堪達罕最喜歡吃河灣沼澤底下的針古草了,所以要獵取它,獵人們常常要到河邊守候著。堪達罕白天時躲在林間的背陰處睡覺,晚上才出來找吃的,所以烏力楞的男人們喜歡在星星出來後去獵堪達罕。
父親一心想把魯尼培養成一個出色的獵手,因而魯尼八九歲的時候,如果不是去離開營地太遠的地方狩獵,父親就會帶上他。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涼爽的夏夜,是個滿月的日子,我正跟著母親在火塘邊捻筋線,魯尼跑進來,他興沖沖地告訴我,一會兒父親要帶著他,乘著佳烏去河灣打扎黑去。我對堪達罕並沒多大的興趣,但我很想乘坐佳烏。我央求母親,讓她跟父親說說,把我也帶上。我知道,他們很忌諱帶女孩子出獵。不過
我相信只要母親吩咐父親做的事情,他只會說“是”的。所以當母親走出希楞柱,去找父親的時候,我就從火塘旁跳了起來,知道自己一定能跟著他們去河灣了。
林克揹著槍,帶著我們穿過鬆林,來到河畔。路上他囑咐我和魯尼,上了佳烏後,不許大聲說話,不許往水中吐痰。
那時額爾古納河右岸的森林,不僅有遮天蔽日的大樹,而且河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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