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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今見,駭怪之。翁乃自述奇遇,又詳言家中舊事,子方信,邀翁歸裡善養,翁笑曰:“汝家何有酒池供我鬯飲?”囑兒稍候,攀藤逐木而去,矯若健猿。俄頃,攜一大竹至,竹端堵以紫色花,饋子,曰:“竹中猿酒也,飲之,可益氣養顏。”子攜竹歸,去封,傾入盆中,見色如藍靛,濃香馥郁,人間罕匹。子純孝,瓶裝奉岳家公,公乃劉員外僕,轉奉員外。員外見聞,大異,詢來處,公即以婿言告。員外送報撫臺,撫臺遣數十人入山尋找。數月,惟見山林莽莽,荊榛遍地,無獲而歸。
我讀罷此文,如獲至寶,忙去服務處影印,捧回岳家,獻給岳父。那是三年前的一個傍晚,我岳父和我岳母正在飯桌上拌嘴。窗外正在下暴雨,電閃雷鳴。藍色的閃電像一條條顫抖不止的長鞭,把窗玻璃抽打得哆嗦著賊亮。我搖著頭,把頭髮上的水珠甩下去。暴雨中夾雜著冰雹,打得我鼻樑痠麻,眼淚汪汪。我岳母看看我,氣呼呼地說: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有什麼問題你們自己解決,這裡又不是民事法庭。”
我一聽就知道她誤會了,剛想解釋,卻被一個大噴嚏沖斷。於是我在鼻樑的神經質抽搐中,聽到了我岳母陰沉沉地嘟噥聲:
“難道你也是個以酒為妻的男人?難道……”
當時,我並不理解我岳母的意思,現在我自然是明白了。當時我只看到她嘟噥著,臉色紅得發紫,心中彷彿充滿了深仇大恨。她好像對我說話,眼睛卻死死地,像蛇眼一樣僵硬、專注、凝固、冷卻地盯著我的岳父。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目光,現在回想起來還心中發涼。
我岳父端坐在飯桌前,保持著教授風度,花白的頭髮在溫暖的燈光裡宛若蠶絲,而在窗外藍色電光映耀下卻像冷冷的、泛青的綠豆粉絲。他不理睬我的岳母,管自喝著酒,那是一瓶克利科·蓬薩旦寡婦香檳酒,酒液金黃,宛若洋妞光潔溫暖的胸脯;細珠串騰,猶如洋妞喁喁的細語;果香優雅,悅人醒神,越嗅越長,真是美妙無比。看這樣的酒,勝過看裸體的洋妞;嗅這樣的酒,勝過和洋妞接吻;喝這樣的酒……
他一手親切地撫摸著光滑的碧玉般的酒瓶,一手親暱地把玩一隻高腳玻璃杯。他那些瘦長的手指,柔情繾綣地在玻璃杯上、在酒瓶上移動著。他把杯子舉起來,與目平齊,讓明亮的燈光照著顏色溫柔的液體。他觀賞著杯中物,目光有些急。他把杯子放在鼻下嗅,嗅一下,屏住呼吸,嘴巴幸福地咧開。他輕呷一口酒,絕對地輕呷,僅僅把舌尖和嘴唇沾溼而已,興奮的光芒從他眼裡洩出。他大口喝乾杯中酒,一憋氣,不呼吸,酒含在口腔中,暫時不咽,兩個腮幫子鼓起來,顯得臉圓了一些,但下巴似乎更尖了。我驚訝地發現他竟然沒有一根鬍鬚,連一根鬍鬚茬兒都沒有,這幾乎不是一個男人的嘴巴和下巴。他讓酒液在口腔中流動著,那感覺一定美妙無比。他的臉皮上出現了一團團紅暈,好像沒塗勻的胭脂。他把一口酒含在嘴裡久久不吞嚥的樣子讓我生理上起了反感,好像有水在耳朵裡響。窗外一道閃電,讓房間裡綠了一大片,在綠色的顫抖中,他把酒嚥下去。我看到酒液怎樣透過他的喉嚨。然後,他用舌頭舔著唇,眼睛溼漉漉的,彷彿剛剛哭過。我在教室裡看過他喝酒,那還算正常;在家裡喝酒他過分地含情脈脈,顯得很不正常。我岳父把玩酒杯、欣賞酒液的一系列動作讓我莫名其妙地聯想到搞同性戀的男人,儘管我沒見過搞同性戀的男人,但我覺得同性戀者在一起時的動作、神情應該跟我岳父對待酒瓶、酒杯、酒液的態度一樣。
“噁心!”我岳母把竹筷子重重地摜在桌上,沒頭沒腦地罵一句,起身走進臥室,關上了房門,弄得我十分尷尬。當時我並不明白她究竟噁心什麼,現在我自然知道她噁心什麼了。
我岳父的好興致被打斷了。他站起,雙手按著飯桌的邊沿,怔怔地望著綠色的房門,好半天不動彈,臉上的表情卻迅速地變幻著,有失望,有痛苦,還有憤怒。當失望的表情出現時,他長出了一口氣,擰好酒瓶蓋子,坐到牆邊的沙發上,像一堆沒有皮肉的骨頭架子。我忽然覺得老頭兒很可憐,想安慰他,卻不知該怎樣張嘴。我想起了包裡的奇文影印件,也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慌忙摸出來遞給他。我沒養成稱呼“爸爸”的習慣,一直堅持稱呼“老師”,對此我老婆很有意見,幸好他並不在意。他說還是叫老師自然些,舒服些,他甚至說閨女女婿稱岳父為“爸爸”顯得既虛偽又肉麻。我為他倒了一杯茶,水只有50度左右,茶葉都在水面上漂著。我知道他對茶葉沒有興趣,開不開都一樣。他用手掌壓了壓茶杯蓋子,算是對我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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