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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二張遞上去的紙條,讀畢,寬容大度地說,我是黨的政治思想工作者,怎麼能宣傳唯心論呢?我是徹頭徹尾的唯物主義者,“物質第一,精神第二”,是我永遠高舉著的戰旗上用金絲線繡著的字跡。精子儘管狂歡著也是物質,同理,狂歡著的卵子難道就不是物質了嗎?再譬如:狂歡的人們難道能拋棄了骨頭和皮肉,變成一個純精神四處飄飛不成?!好了親愛的同學們,時間寶貴,時間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我們不要在這些簡單的問題上兜圈子,中午我還要宴請出資贊助第一屆猿酒節的朋友們,他們當中有美籍華人、港澳同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金剛鑽提到“猿酒”時,我在教室後頭看到我岳母的丈夫的兩根頸三角肌緊張起來,它們發了紅。老頭子被這傳說中的瓊漿玉液也難比的東西攪得半生不得安寧。釀造“猿酒”,讓神奇傳說變成容器裡的液體,是酒國市二百萬人民夢裡也想的好事,是重點攻關專案,市裡投了巨資,老頭子是攻關小組的組長,他的三角肌不緊張誰的三角肌緊張?我看不到他的臉。我基本上等於看到了他的臉。
同學們,讓我們的眼前出現這樣一幅神聖的影象,一群狂喜的精蟲,搖動著柔軟的尾巴,像一群勇敢計程車兵衝向地堡,不,它們雖然狂喜但它們的行動是活潑溫柔的。當年,法西斯總頭目希特勒希望德國的青年人應該“像獵犬一樣靈活,像皮革一樣柔韌,像克虜伯鋼鐵一樣堅硬”。儘管希特勒理想中的青年人有點像現在在我們眼前遊動的成群精蟲——其中一隻是我的核心——但再好的比喻也不能用第二次,何況創造這比喻的是世人皆恨的混世魔王。我們寧願用爛俗的國貨,也不用精良的洋品,這是個原則問題,不允許有一絲一毫馬虎。各級領導同志,務必充分注意,萬萬不可粗心大意。醫書上把精蟲形容成蝌蚪,我們就蝌蚪一次:成群的精蟲——其中包括小我一部分——在我母親溫暖的溪流裡游泳。它們在比賽,優勝者獎給一粒,獎給一粒漿汁豐富的白葡萄。當然,有時候會出現兩名游泳選手同時到達終點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有兩粒白葡萄,獎給他們每人一粒,如果有一粒白葡萄,這甜美的汁液只好山他們共享。如果有三位、四位、甚至更多的選手同時到達終點呢?這種情況太特殊,這種現象極其罕見,而科學原理總是在一般的條件下抽象出來,特殊情況另當別論。好歹在這次競賽中,只有我一個最先抵達,白葡萄一粒吞沒了我,我成了白葡萄的一部分,白葡萄成了我的一部分。是的,無論多麼形象的比喻也是蹩腳的,這是列寧語錄;沒有比喻就沒有文學,這是托爾斯泰的話。我們把酒喻為美人,人家把美人喻為酒,這說明酒與美人具有某種同一性,同一性中的特殊性把酒與美人區別開來而特殊性中的同一性又把美人與酒混同起來。但真正從飲酒中體會到美女柔情的人很少,可謂鳳毛麟角。
那天,他這一番話把我們給震了,我們是淺薄的大學生和比較淺薄的研究生,我們喝過的水還不如他喝過的酒多。實踐出真知,親愛的同學們。神槍手是用子彈喂出來的;酒星是酒精泡出來的。成功的道路沒有捷徑只有那些在崎嶇小路上不畏艱險奮勇攀登的人們才有希望到達光輝的頂點!
真理的光輝照耀著我們,大教室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同學們,我有一個苦難的童年。偉大人物都在苦難的海洋裡掙扎過,他也不例外。儘管我渴望著酒,但沒有酒喝。金副部長為我們講述他在艱苦的條件下以工業酒精代替燒酒鍛鍊器官的經歷,我想用純粹的文學語言描繪他這段不平凡的經歷。我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清脆地放到漆盤上。黑暗降臨,金剛鑽站在副部長與歡樂精子之間的一個位置上。他對我招手,他穿著一件破棉襖引導我走進他的故鄉。
寒冷的冬夜,一鉤殘月和滿天星斗照耀著金剛鑽村莊的街道和房屋,枝葉乾枯的柳樹和梅花。因為不久前一場大雪,大雪過後出了兩次太陽,太陽融化了雪水,所以家家草屋的簷下,掛著一串串晶瑩的冰凌。冰凌在星光照耀下閃爍微弱的光芒,房頂和樹枝上的積雪也在閃光。根據金副部長的描繪,那應該是一個沒有風的冬夜,河裡的冰層遭受奇寒折磨拆裂,響亮的裂冰聲在深夜裡更響亮。夜愈深愈安靜。村莊在沉沉大睡,這村莊是我們酒國市遠郊的村莊。很可能有一天我們會乘上金副部長的桑塔那轎車去瞻仰聖地、參觀聖蹟,那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將喚起我們對金副部長的敬仰,一種多麼親切的感情啊。想想吧,就是從這窮困破敗的村莊裡,冉冉升起了一顆照耀酒國的酒星,他的光芒刺著我們的眼睛,使我們熱淚盈眶,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