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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擔任公職嗎?”她問。
“誰?我嗎,夫人?”
“是的。”
“不……,我已經退職了。”
一陣短暫的冷場之後,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談開了。
“請問,”比加索夫轉身問羅亭,“您知道男爵先生送來的這篇論文的內容嗎?”
“知道。”
“這篇文章是論述貿易關係……噢,我說錯了,是論述我國工商業之間關係的……好像您是這麼說的吧,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
“是的,是這個內容……”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說,把手按在額頭上。
“當然,在這些事情上我是外行。”比加索夫說,“不過說實話,我覺得論文的題目似乎過於……怎麼說得委婉些呢?……過於含糊和混亂。”
“為什麼您有這樣的感覺?”
比加索夫冷冷一笑,朝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瞄了一眼。
“您覺得很清楚嗎?”
“我?很清楚。”
“嗯……當然,您比我清楚。”
“您頭疼嗎?”亞歷山德拉·巴甫洛芙娜問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
“不,我有這種……神經性的毛病。”①
① 原文為法語。
“請問,”比加索夫說話帶著鼻音:“您那位朋友,穆菲裡男爵先生……他好像就是這個姓吧?……”
“完全正確。”
“穆菲裡男爵先生是專門研究政治經濟學,還是在上流社會的娛樂和公務之餘涉足這門有趣的學問?”
羅亭目不轉睛地盯著比加索夫看了一會兒。
“男爵在這方面是位業餘愛好者。”他回答,臉有點紅。“可是他的文章有許多地方言之有理,很有意思。”
“我沒有看過這篇文章,因此無法跟您爭論……不過恕我冒昧問一句,您的朋友穆菲裡男爵的文章大概空泛的議論多於具體的事實吧?”
“既有事實,也有基於事實的論證。”
“很好,先生,很好,不過我要告訴您,照我的看法……必要的時候我可以談我的看法,我在臺爾普特大學呆過三年……這些所謂的論證、預測、體系……請原諒,我是鄉下人,說話直來直去,這些東西毫無用處,這一切都是故弄玄虛——只能糊弄人。只要拿出事實,先生們,你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確實如此!”羅亭說。“那麼,事實包含的意義要不要加以揭示呢?”
“空泛的議論!”比加索夫說。“我討厭這些空泛的議論。綜述和結論!這些東西的根據便是所謂的信念,而信念又因人而異,人人都在大談自己的信念,還要求別人尊重他的信念,甚至到處宣揚自己的信念……唉!”
比加索夫舉起拳頭在空中一揮。潘達列夫斯基哈哈大笑。
“好極了!”羅亭說。“照您說來,也許就沒有信念之類的東西?”
“沒有,根本不存在。”
“這是您的信念嗎?”
“是的。”
“那您怎麼能說沒有信念之類的東西呢?您首先就有了一種信念。”
房間裡的人都露出了笑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且慢,且慢,話又要說回來……”比加索夫想自圓其說。
但是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拍手高喊:“好極了!好極了!比加索夫招架不住了,徹底輸了!”——她輕輕地從羅亭手裡接過帽子。
“不要高興得太早了,夫人,您等著瞧吧。”比加索夫惱怒地說。“盛氣凌人地說幾句俏皮話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加以證實,駁斥……我們已經偏離了爭論的物件。”
“對不起。”羅亭鎮靜地說,“事情很簡單。您不相信一般性論證的價值,不相信有什麼信念……”
“我不相信,就是不相信,我什麼也不相信。”
“很好,您是位懷疑主義者。”
“我看沒有必要搬弄術語。不過嘛……”
“您別打岔!”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制止他。
“咬吧,咬吧,咬吧!”潘達列夫斯基心裡在說,他笑得嘴都咧開了。
“這個字眼可以表達我的思想。”羅亭說。“您也明白它的含義。為什麼不能使用呢?既然您什麼也不相信,為什麼相信事實呢?”
“為什麼?問得好!事實是明擺著的,誰都知道什麼是事實……我憑自己的經驗,憑自己的感覺對事實作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