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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麼,”他嘆了口氣補充說,“就屬於短尾巴之列,遺憾的是我自己割掉了自己的尾巴。”
“您這些話,”羅亭漫不經心地說道,“拉·羅什福高①早就已經說過了:只要你相信自己,別人也會相信你。那何必要跟尾巴扯在一起呢,我真不明白。”
① 拉·羅什福高(1613…1681),法國作家。
“讓人說話麼。”沃倫採夫粗暴地說,眼睛閃著光。“誰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大家不是批評蠻橫作風嗎,依我看,最可惡的莫過於那些所謂聰明人的蠻橫作風了。讓他們見鬼去吧!”
大家被沃倫採夫粗魯的言辭驚呆了,誰也不再說話。羅亭看了他一眼,可是受不了他的目光,便立即轉過臉去,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張嘴說話。
“嘿!原來你也是個短尾巴!”比加索夫心裡想道。娜塔裡婭嚇得目瞪口呆。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困惑莫解地看了沃倫採夫好久,最後終於打破沉默,談起了她的一位朋友,某某大臣豢養的一條非同尋常的狗……
沃倫採夫吃過晚飯便立即走了。在向娜塔裡婭告別的時候他忍不住對她說:
“您為什麼這樣心神不定,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您不可能做任何虧心事……”
娜塔裡婭什麼也不明白,呆呆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在喝茶之前,羅亭走到她身邊,俯身望著桌面,裝作翻閱報紙,悄悄說道:
“這一切就像一場夢,是嗎?我一定要跟您單獨見面……哪怕一分鐘也行。”他轉身對邦庫爾小姐說:“您看,您要找的那篇小品文在這兒。”接著他又湊到娜塔裡婭面前,小聲補充道:“您儘量在十點左右到涼臺附近的丁香花亭,我在那兒等您……”
這天晚上的主角是比加索夫。羅亭把地盤讓給了他。比加索夫逗得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笑聲不絕。一開始他先說自己一位鄰居,那人三十多年來一直怕老婆,還沾上了一副娘娘腔。比加索夫有一次親眼見到他跨過一個水窪的時候居然伸手撩起常禮服的後襟,像女人在這種場合撩起裙裾一樣。接著他又談起另一位地主,那人先是加入共濟會,後來得了憂鬱症,最後又想當銀行家。
“您是怎麼當共濟會會員的,菲裡普·斯捷潘內奇?”比加索夫問他。
“那還用問:我在小手指上留了長指甲唄!”
但是最令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發笑的是比加索夫居然大談起愛情,他要大家相信,當初他也曾被女人愛過,一位熱情奔放的德國女人甚至肉麻地叫他“心肝寶貝!”呢。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笑了。不過比加索夫沒有撒謊:他確實有資格吹噓自己在情場上的勝利。他斷言得到女人的愛情最容易不過了:你只要連續十天反覆對她說,她的嘴唇就是天堂,她的眼睛就是幸福,別的女人在她面前簡直是一堆抹布,那麼到第十一天她自己也會說她的嘴唇就是天堂,她的眼睛就是幸福,於是她就會愛上你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誰知道呢!也許比加索夫說得有道理。
九點半的時候,羅亭已經等在花園裡了。遙遠而蒼白的天穹深處,剛露出幾顆小星星。西天還殘留著晚霞的餘暉——那兒的地平線也顯得更清晰。半圓的月亮透過垂樺黑網般的枝葉灑下金光。其餘的樹木或者像猙獰的巨人站在那兒,樹葉的空隙猶如千百隻明亮的眼睛,或者融匯成一團團濃重的黑影。樹葉紋絲不動,丁香和洋槐頂部的樹枝在溫暖的空氣中彷彿伸長了脖子在諦聽著什麼。附近那幢房子成了一團黑影,那點點紅光勾勒出它的一扇扇長窗。夜晚顯得溫暖而寧靜,但是在這寂靜中,可以隱隱約約聽到一陣陣熱烈而剋制的嘆息。
羅亭站在那兒,兩手交錯在胸前,緊張地傾聽著周圍的動靜。他的心怦怦直跳,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終於,他聽到了又輕又急的腳步聲。娜塔裡婭走進了花亭。
羅亭趕緊迎上去,握住了她的雙手。她的手冰冷冰冷。
“娜塔裡婭·阿歷克賽耶芙娜!”他激動地悄聲說。“我想見到您……我無法等到明天。我一定要告訴您,我自己也沒有想到,甚至今天早晨還沒有意識到:我愛您。”
娜塔裡婭的兩隻手在他的手裡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愛您,”他又說了一遍,“可我一直在欺騙自己,始終沒有意識到我愛您!……那麼您呢?……娜塔裡婭·阿歷克賽耶芙娜,請您告訴我,您呢?……”
娜塔裡婭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
“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