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部分(第2/4 頁)
心愛她,她也許不會背叛他的。想到這裡,他的痛苦頓時變得難以忍受,他太不幸了。這種痛苦猶如昔日的創傷復發了,劇痛起來,不過,它不再是一種盲目的、迫不及待的、將就一切的慾望。他怕失掉這個女人,他只需要一個人,他需要得到她的頭髮、她的嘴巴、她的肉體,這種需要無時無刻不在纏繞著他。每當他回憶起她講話的聲音,他的四肢就顫抖起來。他懷著吝嗇鬼般的苛求和無限柔情想重新得到她。這種情戀早已侵擾著他,使他痛苦萬狀,所以,拉博德特剛說了開頭幾句撮合他們會面的話,他就一頭撲進他的懷裡,接著他又覺得有點難為情,覺得像他這樣一個有地位的人,居然做出這樣一個放任隨便的動作,太可笑了。不過拉博德特懂得如何看待一切。他做事很有分寸,他把伯爵送到樓梯口就與他告別了,隨後悄聲說道:
“在三樓走廊右邊,門一推就開。”
在劇院這個安靜的角落裡只有繆法一個人。他從演員休息室門口經過時,從敞開的門看進去,只見這間寬廣的房間裡一派破敗景象,在陽光照射下,裡面的東西又髒又破舊,令人看了羞愧。但是最使他吃驚的是,他剛走出黑暗、人聲嘈雜的舞臺,就見樓梯間裡光線明亮,一派安靜景象,與他以前一天晚上看到的情景迥然不同。那天晚上,他只見裡面煤氣燈霧騰騰,散場後,女演員們在樓上樓下跑個不停,踩得樓梯咚咚響。現在化妝室裡闃無一人,走道里空空蕩蕩,聽不見一點聲響,十一月份的淡淡陽光,從樓梯旁的方形窗戶裡射進來,把一片黃燦燦的光亮灑在梯級上,塵埃在空中的陽光中飛舞著,死一般的寂靜從樓上傳到樓下。這裡如此寧靜,繆法感到很高興,他在樓梯上慢慢拾級而上,儘量讓自己喘口氣。
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又害怕起來,生怕自己等會兒像孩子一樣唉聲嘆氣,眼淚汪汪。這時,他走到二樓樓梯平臺上,確信在那兒沒有人看見他,他便倚在一堵牆上;隨後,他用手帕捂住嘴,兩眼瞧著歪歪斜斜的樓梯梯級、被手磨得光滑的鐵欄杆、牆上剝落下來的石灰。這裡如同一所妓院,在下午這樣的時刻,妓女們正在睡覺,這種破敗不堪的景象在淡淡的陽光下暴露無遺。到了三樓,他看見一隻大紅貓蜷縮在一個梯級上,他只好從貓身上跨過去。那隻貓半閉著眼睛,單獨守著這座劇院;每天晚上,女演員們留下冷卻了的悶味,這隻貓就在這種氣味中昏昏欲睡。
在走廊的右邊,化妝室的門果然沒有關上,娜娜在等候他。那個小個子馬蒂爾德是個天真的邋遢鬼,化妝室裡被她弄得骯髒不堪,地上放著亂七八糟的缺口的陶器罐,梳妝檯上一層油垢,椅子上佈滿紅點,彷彿是人血滴在椅子的草墊上。糊在牆上和天花板上的紙上,從上到下都濺上了點點滴滴的肥皂水。屋裡還有一種臭味,是一種發酸了的香水味,娜娜不得不開啟窗戶。她把胳膊肘擱在窗臺上,在視窗呆了一會兒,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她俯著身子瞧著下面,她聽見布龍太太用掃帚正在緊張地打掃狹小、淹沒在昏暗中的院子裡的發綠的石板地的聲音。一隻鳥籠掛在百葉窗上,裡面的一隻金絲鳥發出刺耳的鳴叫,在這裡,聽不見林蔭大道上和鄰近街道上的馬車聲,像在外省一樣,太陽彷彿在廣闊的空間打盹兒。她抬起頭來,瞥見衚衕裡的一座座低矮房屋和一條條長廊上的玻璃天棚。她再望過去,是維也納街的一幢幢高樓大廈,映入她眼簾的是這些樓房的背面,它們巍巍聳立,裡面沒有一點聲音,彷彿空無人住。每層樓都有陽臺,一位攝影師在一幢大廈的屋頂上搭了一個藍玻璃攝影棚。
這片景色令人心曠神怡。她正看得出神,似乎聽到有人敲門。她掉過頭去,喊道:
“請進來!”
一見伯爵進來,她便關上窗戶。因為房間裡並不熱,再說,別讓好奇心十足的布龍太太聽見。開始氣氛很嚴肅,兩人面面相覷。隨後,見他僵直地待著,樣子像透不過氣來似的,娜娜笑了,說道:
“怎麼,你來了,大傻瓜!”
這時他是那麼興奮,身子卻像凍僵了。他稱呼她太太,說他能夠重見到她,覺得很高興。娜娜急於使事情定下來,她露出更加親切的樣子。
“別裝成高貴的樣子。既然你想來見我,嗯?我們就不必要像木頭人一樣待著,你瞧著我,我瞧著你……我們兩人都有過錯,哦,我是原諒你的!”
於是,兩人同意再也不提過去的事了。繆法點點頭贊成她的意見。他的心情平靜下來了,他雖有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伯爵態度顯得有點冷淡,這使娜娜感到詫異,她便儘量想辦法開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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