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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收拾完一切,便到臥室裡倚在床上,聽小錄音機。她怕音響影響女兒學習。她拿起波伏瓦的《女賓》,接著讀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的這種習慣好不好,她常常同時讀兩本或是三本書:臨睡時讀的書放在床頭;上班空閒時間讀的書放在皮包裡;工作需要必須讀的書放在案頭。她換了一盤磁帶,是澳大利亞“三兄弟”演唱小組。她最喜歡他們的一首歌叫《陽光》。波伏瓦的《女賓》是她讀得最慢的一本書,她常常無故停止閱讀,陷入對作者波代瓦的種種猜測中。因為這故事來源於波伏瓦的直接經驗。最困擾王一的是,一個女人,無論波伏瓦,還是一農婦,能對丈夫的情人產生理解。她覺得這很了不起,但沒把握自己也能做到這一點。想到這兒,她慶幸自己沒碰上這樣的事情,又想想自己的年齡,樂觀一點兒想,恐怕有生之年碰不上了。尹初石或者她,她都認為太老了。
電話響時,她看一眼牆上的石英鐘,即將九點,她想一定是丈夫打來的。
“喂。”她已經聽出是康迅有外國味兒的漢語,但還是等他問完話才回答,“我就是。你好。”
“我是康迅。”
“我已經聽出來你是康迅了。”
“我的外國味兒那麼重麼?”
“不,只是一點兒。你想問我哪一種動物的叫聲?”
“什麼?”
“仿聲詞。”
康迅沒有笑,也沒有回答。王一感到康迅遇到了漢語以外的麻煩事。
“我現在給你打電話是不是太晚?”康迅聲音有些低沉地說。
“不。”王一關掉了錄音機。
“剛才是‘三兄弟’小組的歌兒吧?”康迅問時,思緒完全沒在這個問題上,這個王一已經感覺到了。
“是,你怎麼了?”
“我很想見你。”康迅聲音很小,好像說之前,已經知道這要求很過分。
“出什麼事了?”王一關切地問。
“我收到一份電報,五分鐘前。她丈夫死了。”康迅說。
王一考慮了一下,說什麼話安慰康迅是適宜的。最後她只說了句“我很難過。”
康迅在電話裡半天沒說話,王一很著急,她問,“你還好吧?”
“我很難過。”康迅說著有些哽噎。
“我能理解。”
“可我自己理解不好,我恨他。我甚至高興他死。”康迅的最後一句話是用英語說的。
“可他是你父親。你想回去麼?”
“電報裡她告訴我,不希望我回去。”
“你要我去看你麼?”
“這對你太不方便,是吧?”
“對,有一點兒。我女兒一個人在家。”
“不,你別擔心吧。我已經給你太多麻煩了。”
“沒什麼。你一個人在國外,不容易,我在美國有過體會,有時候非常需要幫助。”
“是的,”康迅說著哭了。
“嗨,康迅,你現在在哪兒?”
“在我房間裡。”
“你離開那兒,到外面走走,看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聽聽街上別人的說話聲,多走一會兒,然後回去,洗個熱水澡兒,睡一覺,明天你是一個老師,有那麼多學生等著你吶!”
康迅沒有回答,他的心情被王一勸導他的話改變了,猛然從悲傷衝入激動。電話另一端的溫柔嫻淑的女人,是他渴望找到的。
“你在聽麼,康迅?”
“好的,我出去。後天你有課,是吧?”
“對。”
“後天我沒課,後天見。”
“好的。”王一結束通話了電話,呆坐了一會兒。她為康迅難過,覺得男人無助時像個孩子。
尹初石沒有想到他的大丈夫氣概竟也如此短命,回到辦公室不久,他便發現自己依舊沉浸在與小喬分手前的狀態裡。他想起她說,“抱抱我”,便喉嚨發緊,可他卻不斷地想起這句話,和小喬說這句話的表情。他試著跟同事聊聊天,可是同事很快指出他常常走神,接著便開他的玩笑,問他是不是愛上什麼人了。
“見你的鬼去吧。”說完他離開辦公室去找主編談一件業務上的事。走在走廊上,他想剛才的這句話說給他自己很合適。
他沒敲門就推開了主編秘書的房門,他多少有些神情恍惚。
“對不起。”他拉開門看見新聞部主任的手正按在主編女秘書的胸上。他道歉之後很快退出來了。很顯然主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