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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壽富、壽蕃以兄弟而為聯襟,都是聯元的女婿。聯元本來是講道學的守舊派,只為受了壽富的影響,成了新派,因而被禍。死後,一家人都投奔女婿家。壽富自覺岳父的一條命是送在他手裡的,所以聯軍未破京以前,死志已萌。
到得兩宮出奔,京中大小人家,不知懸起了多少白旗。壽富與胞弟相約,決意殉國,死前從容整理了遺稿,然後上吊。壽富是一個大胖子,行動不便,壽蕃就象徐承煜侍奉老父懸樑那樣,扶他上了踏腳凳,親眼看他投環以後,跟著也上了吊。壽富還留下一封給同官的遺書,請他們有機會奏明行在,說他“雖講西學,並未降敵”。
深惡西學的崇綺,雖然也沒有降敵,但跟著榮祿,由良鄉遠走保定。他的妻子出身於滿洲八大貴族之一的派爾佳氏,性情極其剛烈。聽說聯軍進了京,深恐受辱,命家人在後院掘了兩個極深的坑,然後集合家人,分別男女,入坑生瘞。她的兒子散秩大臣葆初,孫子員外廉定,筆帖式廉客、廉密,監生廉宏,居然都聽她的話,勇於一躍,甘死不辭,全家十三口,除了留下一個曾孫以外,闔門殉難。訊息傳到保定,崇綺那裡還有生趣?大哭了一晝夜,在蓮池書院用一根繩子,結果了自己的一條老命。
此外舉家投水、自焚、服毒,甚至如明思宗那樣先手刃了骨肉,然後自殺的,亦還有好幾家。只是漢人殉難的不多,四品以上的大員,只有一個國子監祭酒,名重一時的山東福山王懿榮。國子監祭酒,亦是滿漢兩缺,滿缺的祭酒叫熙元,他是裕祿的兒子,平時不以老父開門揖盜為然,而此時亦終不負老父,與王懿榮一樣,服毒殉節,不愧為士林表率。
儘管國門已破,京城鼎沸,而近畿各地,特別是西北方面,大多還不知道大清朝已遭遇了類似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的大難。
有個曾紀澤的女婿,名叫吳永,字漁川,舉人出身,以直隸試用知縣,辦理洋務,頗得張蔭桓的賞識,加以有世交李鴻章的照應,得以調補懷來知縣。這個地方是出居庸關的第一站,地當京綏孔道,衝要繁雜,光是驛馬就三百多匹,所以雖是一等大縣,卻是很不容易應付的一個缺分。
吳永為人幹練,而且年富力強,倒也不以為苦,但從義和團開始鬧事以來,這半年多的工夫,幾乎沒有一天沒有麻煩,使得吳永心力交瘁,日夜不安。自從天津失守,潰軍不時竄到,處境越發艱難,義和團亦有戒心,將東、南兩面的城門,用石塊沙包,填塞封閉,只留西門出入,日夜派人看守盤查,往來公文,用個籮筐從城頭上吊起吊下,而且先要經義和團檢查過,認為無礙,方始收發。
這天是七月二十三,黃昏時分,天色陰晦,益覺沉悶,吳永心裡在盤算,唯有到那裡去弄點酒來,暫圖一醉,才是破愁之計。
就在這時候,義和團派人送來一通“緊急公文”。接到手裡一看,只是捏皺了的粗紙一團,吳永心想:這叫什麼緊急公文?姑且將紙抹平了看上面寫些什麼?
一看不由得大驚,入眼就是“皇太后”三字,急忙再看下去,橫單上寫的是“皇上、慶王、禮王、端王、肅王、那王、瀾公爺、澤公爺、定公爺、濂貝子、倫貝子、振大爺、軍機大臣剛中堂、趙大人、英大人。”在“皇太后、皇上”字樣之下,注著“滿漢全席一桌”,以下各人是“各一品鍋”。此外又有“神機營、虎神營,隨行官員軍兵,不知多少,應多備食物糧草。”下注:“光緒二十六年七月二十二日”,上蓋延慶州的大印。吳永看字跡,確是延慶州知州秦良奎的親筆。
接著,又有驛站來的訊息,慈禧太后及皇帝,這天住在岔道。這是延慶州所屬的一個驛站,往西二十五里,即是懷來縣所屬的榆林堡,再過來二十五里,就是縣城了。
吳永大為焦急,只有趕緊請了所有的幕友與官親來商議,“荒僻山城,市面壞到如此,怎麼來辦這個皇差?”他說:“兩宮明天一早從岔道啟蹕,當然是在榆林堡打尖,非連夜預備不可。”
大家面面相覷,半天作不得聲,最後是刑名師爺開了口:“以我看,不如置之不理。既無上官命令,而且是在這樣兵荒馬亂的時候,辦不了皇差,勢所必然。”他略停一下:“不接手還好,一接了手,供應不能如意,反會遭受嚴譴。豈非自取之咎?”
這種話不說還好,說了徒亂人意,吳永躊躇再四,總覺得事到臨頭,假作不知,不僅失卻君臣之義,就算陌路之人遭難,亦應援手。至於一切供應,能否滿上頭的意?此時不必顧慮,只要盡力而為,問心無愧,想來兩宮看一路上蕭條殘破的景象,亦會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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