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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我帶著明遠一起來到省城參加一中的加試。
雖然還是1988年,可這時候已經顯現出後世擇校時的壯觀場景了。學校大門口擠得滿滿的全是人,家庭條件好些的由家長騎腳踏車送過來,大多還是步行。到了大門口就被門衛給攔了,千叮嚀萬囑咐地作最後的交代。
相比較起來,咱家的娃兒還算淡定的,一點也沒有來參加考試應有的緊張,像個沒事兒人似的盯著四周的考生看。他倒像個巡考官。
二十七
明遠進了教學樓,我就在外頭等。
一同在校門外等候的,還有一大群家長。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日頭恨不得掉了下來,燒得腳底下發燙。我尋了個樹蔭下等著,站了一會兒就出了滿身的汗,衣服很快就溼透了。朝四周看一看,別的家長也比我強不了多少,有帶著草帽的趁機翻了帽子下來當扇子用,可還是不頂事。
我見校門口的雜貨店裡有賣汽水的,雖說一向不喜歡碳酸飲料的味道,可的確解渴,於是掏了錢包出來準備買瓶汽水喝。才走到店子門口,就聽到裡頭吵吵鬧鬧的聲響,“……鄉下人,連汽水都沒喝過……”
“……啥,退瓶,憑啥?要不是看上這瓶子,俺能花兩毛錢買這玩意兒,又澀口又難喝……”一個瞧著四十出頭的大嫂子罵罵咧咧地店裡出來,一邊回頭還一邊直跳腳。
我聽到這裡差不多就猜到發生什麼事兒了,這大嫂子估計也是渴了,瞧見人賣汽水的,以為連汽水帶瓶兒一起賣的,結果沒想到人家老闆還讓退瓶,這才吵了起來。
店裡賣汽水的大媽這會兒也挺鬱悶的,見我一進來,就高聲道:“賣汽水不帶瓶兒,兩毛一瓶,喝完退瓶。”
我忍住笑,花了兩毛錢買了一瓶,一骨碌就喝乾了,清涼的液體沿著喉嚨一直灌進胃裡,渾身的毛孔好像都打了個激靈,涼颼颼的。總算舒服了不少。
出了門,就見方才那大嫂還在店門口附近嘀嘀咕咕地罵個不停,見我出來,連忙上前抱怨道:“妹子咋還去這黑店買東西呢,多黑心。”
我也不曉得怎麼回她的話,就嘿嘿傻笑了兩聲。這可不得了,大嫂就跟找到組織了似的,拉著我就說個沒完了。先從黑心腸的店家說起,然後轉到自己家庭,漢子多沒出息,婆婆又怎麼苛刻,還是女兒好,學習好,又乖巧,以後就是自己的指望……
這大嫂估計在家裡頭憋了一肚子的氣,這會兒也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並不需要我發表意見,基本上只偶爾“嗯”一聲,大嫂就備受鼓勵了。
我們聊得正起勁,忽然聽得不遠處一陣喧鬧,一扭頭,就瞧見一個狼狽的年輕男人朝我們這個方向死命地奔過來。身後有警察在追,還有人大聲地喊著“快攔住,小偷。”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側身讓過,抓賊這種高難度高危險的渾水怎麼能隨便淌,萬一那賊漢子摸出把刀來把我給捅了,我可連個說理的地兒都沒有。心裡這麼想,腳步就開始往旁邊移,這才一步沒動呢,就聽到身邊的嫂子大吼一聲,揮著手裡的皮包朝那小偷撲了過去……
也就這一兩秒鐘的功夫,後頭的警察也追了上來,利索地反手將那小偷的胳膊給擰了過來,“啪——”地一聲,就將小偷給拷上了。後頭追著的人們紛紛過來圍觀,一個勁兒地誇大嫂見義勇為,聽得我實在無地自容。
不管怎麼說,我個子比大嫂高,年紀看起來也比她輕,偏偏關鍵時候不頂事兒。雖說大家夥兒沒說我什麼,可我真是一張臉都沒地兒擱了。
“多謝大嫂了。”那警察朝大嫂伸出手來,客氣地感激道:“多虧您見義勇為,要不就被這偷兒給逃了。”這聲音清脆爽朗,居然是個女的。看仔細看看,濃眉毛,大眼睛,曬得黝黑的臉,明明沒見過,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呢。
那女警也盯著我看,一雙眼睛不怒自威,配著濃烈的眉和稜角分明的嘴唇,顯得英氣十足。我要是以前見過這姑娘,不至於不認識啊。
女警踢了那偷兒一腳,反手將他鎖在一旁的欄杆上,把頭上帽子一摘,眼睛眯起來,嘴一歪,忽然發笑,“我說你——就你!鍾慧慧,是這名兒吧,以前不是挺厲害挺勇武的嗎,怎麼這會兒孬了。”
這……難道……我不由自主地瞪大眼,捂住嘴不敢置信。
女警嘿嘿直笑,叉著腰一副大姐大的樣子,“現在知道怕了,以前動手的時候不是挺利索的嗎。”古豔紅囂張又得意地拍了下我的肩膀,手掌比鐵塊還硬,震得我的五臟六腑都在咔咔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