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3/4 頁)
滿天的嬌羞,晨光初照時的活潑和靈動,都將留在這裡。跟隨祖先,她越走越遠,作為一種植物,她的生命開始結束,而作為一味藥,她的生命才剛剛開始。這是一次沒有歸期的起程,回望家園,廣大的黃色鋪展開來,淚水洶湧而出,這是她的母色,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她懷念著這一種色澤,她的生命的綠色直接來源於泥土的黃與天空的藍,這是一種空前絕後的調和,沒有哪一種色彩能像這樣以生命的形式汪汪漾漾的與日月同在,琴一樣流淌,綠色是最初的音樂。
未來的日子綿長而苦澀,她在黑沉沉的藥鋪的木抽斗裡無盡地思念家園,即使在沸騰的鼎器裡,她也沒有停止過對土地的念想,她終於明白家園就是月光下長著自己根的地方,家園就是不停地思念,當一雙纖纖素手將她包於一張方形的黃表紙上,娉婷地將她丟在路邊的時候,她長舒了一口氣,終於又到家了,雖然是另一種形式的迴歸,但畢竟迴歸了,親近土地的感覺無以言說,遠遠近近散發著亙古的藥香,這個時刻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她,她變成了一包散落的一無所有的藥渣。一無所有使她重返家園,她無怨無悔。
再度的復活,芹出落得更加俏麗,夏天的水彩畫般行走在天地的插頁裡。《呂氏春秋》有言曰“菜之美者,有云夢之芹”,絕色的美麗可見一般。選擇做一株菜,就選擇了平凡,落進百姓深深的庭院,無疑遠離了藥高高在上的貴族氣,而貴族的心性不改當年,她似乎更綠了,綠得你直想俯下身來對她頂禮膜拜,告訴她你的悲苦,你的歡喜,你的愛,而她平靜的容顏已經撫平了你的心,你的波動的情感。月影西斜的夜晚,細細密密的露珠不是悲哀,而是感動。
懂芹的人懂得閱讀,她是一本不能輕易翻動的書。隔世的疼楚已經遠去,像蝴蝶扇動的翅子,一徑飛入記憶的深處去了,遠了的東西都是美的,即便疼,也是值得懷念的。而懷念是一種幸福,一個什麼也沒有懷念的人,沒有分量,沒有值得尊敬的部分。芹是一種令人起敬的植物,她的天生麗質並沒有改變她的品質,自古至今,無論為藥為菜,芹的高貴一直照耀在頭頂。菜是離人最近的植物,而人是俗世裡的物事,人氣裡三分為潔,七分是俗,經年相伴,水也會掉色,人味十足了。而芹不,芹始終一塵不染,自顧高潔,風霜雨雪幾千年,依然故我,從從容容的歲月,詩一樣靜謐,光一樣明媚。
芹,不是一株植物。
天 藤
天 藤
夏天的晌午,犁田的男人們坐在塘埂上歇息,抽袋煙,不大說話,頭上的草帽曬得通熱,偶爾一句半句散在空氣裡,回不回答都沒有意義,腳邊倘有青青的藤葛,他們會隨手撥下連枝帶葉的編一些小玩意帶回家哄孩子。水牛歪在水裡只露出頭和一抹黛色的背脊,眯著眼睛,嘴裡慢條細理地反嚼,像一截恆久的木頭,紅蜻蜓飛過來落在上面,細細婷婷的腿腳站立不穩的樣子楚楚動人,太陽照下來翅膀豔豔的,像一個嬌嬌地捻著指尖的女娃娃。偶爾牛為了躲避虻蠅,會猛然將頭悶到水裡,嚇得她不知所措地飛走了,過一刻又疑疑惑惑地飛回來,寂寂的,水意荒荒。
我父親編的多是手鐲,小籃子,他不是手巧的男人,編不出日用百貨,飛禽走獸,但他的大口袋裡一樣裝滿了我童年的快樂。這種植物是多年生蔓性藤本植物,生長在陽光充足的平地、路旁、荒地、樹林下,喜歡潮溼。 莖呈木質,細長而多分枝,有三角形托葉;葉片呈卵形或披針形,變異多、對生、全綠或微波綠,花期在夏至秋季,呈聚散花序,花有梗、腋出;花冠呈長筒形,上緣五裂,外圍白色,內側紫紅色;雄蕊有五枚,藏在花冠筒內。果實為球形核果,成熟時呈有光澤的黃色。
我鄉人叫她雞屎藤,這麼一個讓人煩惱的名字也沒能遮住百姓對她的喜愛,讓人緬想她是否經歷過什麼劫難,像中華民族歷史上的一九三七年,鬼魅遍地,千嬌女兒都要剪去風一樣的清絲,拿漆黑的鍋灰抹在臉上,遮住桃花水色,避災避難。在她的一大堆名字裡,十分挑眼的寫有女青,香藤,甜藤,天藤,仙藤,風藤,天仙藤,天風藤,清風藤,玉明砂,哪一個都能看見她曾經的風華,然而她竟以雞屎藤名世,這樣的容貌與這樣的名字有天上地下的懸殊,和千千萬萬好名字的植物排在醫書藥典乃至各種植物誌上卻沒有一點愧色,實乃大家風範,天地本色,比如鐵柺李也和荷仙姑韓相子並列八仙,而沒有感到不合適。讓人不由不相信她就是一葉天藤,長長的垂到人間救苦救難,清熱、解毒、去溼、補血、催乳、健胃消食,理氣止痛,潤肺醒腦。民間做為婦女產後、術後患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