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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沒有問出聲,因為他只是對比了一下夫子中秋前後的講授內容,就發現了一個曾經沒有在書本上見過的知識點:塾裡讀書,夫子的基本義務只是教學生識字、寫字。而要講解內容,則得額外給錢,是為“開講”。
徐家在朱裡鎮屬於中等人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因為父親在外行商,所以徐元佐還能吃得肉噗噗白嫩嫩。
義塾基本是不收學費的,全靠鎮上大戶人家的資助,屬於公益性質。即便如此,徐元佐和弟弟去鎮上義塾上學,母親還得給人漿洗衣服,做些針線活貼補家用,以此才能在購置筆墨紙張的情況下不至於太過影響生活水平。
不過要想讓那個五十歲的老生員開講經義——銀子總是少不了的。
不得不說,夫子很敬業。
他拿了徐母的節禮之後,果然對徐元佐一改往日的放任和無視,將《論語》上的話翻譯成人話——唔,明朝人的話,努力想讓徐元佐瞭解聖人到底說了什麼,想了什麼。
與此同時,徐元佐也嚐到了以前沒有嘗過的滋味:戒尺。
啪地一聲,手上就是一道紅印。
這也是花錢買的。
若是不給錢,夫子才懶得費那個力氣呢。
可惜徐元佐實在沒有讀書的天賦,讓夫子滿懷挫敗,以至於每次考校功課,最終只有一句話:“滾出去!”
“今日夫子問座下眾弟子:爾等讀書有年,《論語》之中最應乎心者,可試言一二。”
門縫裡鑽進一個頭大身子小的男孩,還梳著總角,臉上一樣帶著肥肉,細看之下與徐元佐還有幾分相似。他年紀不大,口才卻好,尤其把夫子的口吻學得極像。
這正是小徐元佐三歲的親弟弟,徐良佐。
徐元佐將頭再次埋進了枕頭裡,深深嘆了口氣。
他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了。
“在座諸同學紛紛說:吾道以一貫之、學而不思則罔、有朋自遠方……”徐良佐搖頭晃腦,像是背書,又像說書。
“你哥怎麼說的?”徐姐姐打斷幼弟的賣弄,直接問道。
“我哥說……”徐良佐捂住嘴,好不容易才忍住狂笑的衝動,順了口氣道:“我哥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夫子當時就怒了,朝他吼道:滾出去!”
“閉嘴!”徐元佐終於忍不住怒道。
徐良佐盡顯熊孩子本色,哈哈大笑,撫手頓足,直到下面傳來母親的怒喝:“鬧騰什麼呢!要拆房子啊!”
徐姐姐斜眼看了徐元佐一眼,道:“就會屋裡橫。聖人說了那麼多話,你就記住了吃!”
徐元佐無語。
在自己這個靈魂沒有入住之前,這副大腦的確沒什麼東西。
舊·徐元佐同學幾乎沒用過腦子啊!
新·徐元佐深吸一口氣,道:“既然是聖人所說,賢人所錄,流傳千百世直至今日,自然有微言大義蘊藏其中。憑什麼這句話說出來就是丟人現眼?真要丟人現眼,孔夫子說它幹嘛呀!”
姐姐弟弟同時愣住了。
姐姐是沒想到自己這個大弟弟竟然能說了這麼大串話不打結!
這還是以前那個木訥不會說話的徐元佐麼?
徐良佐卻是驚訝哥哥說得全無破綻!
《論語》既然是聖教經典,自然字字璣珠。同樣是孔聖人的話,又如何分出三六九等呢?難道“克己復禮為仁”,“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就不仁了?
徐元佐見鎮住了姐姐弟弟,心中一口惡氣方才平復了些,撐起身子,忍痛側臥,道:“我若是真只惦記著吃,就背那段‘七不食’了!”
姐姐沒讀過書,並不知道“七不食”的典故,微微有些羞愧。徐良佐倒是知道,可是被哥哥挫了鋒芒,只敢低聲喃喃:“那麼大段,你背得下來麼?”
“嗯哼!”徐元佐豎眉怒視。
徐良佐終究還是吃虧在年齡上,悻悻然逃去了。
第二章 我要退學
母親教訓兒子是下不了狠手的。
徐元佐上了藥之後,晚飯時候就已經能下地走路了。只是得控著腰,拖著腿,看上去有些滑稽。
母親已經炒好了菜。姐姐正將飯菜上桌。
藉著外面暗淡天光,徐元佐還是看到了的母親鬢角的白髮,以及額頭晶瑩的汗珠。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明明熟悉,卻帶著生分;明明心中有所抗拒,卻又格外親近。
徐元佐覺得自己恐怕要精神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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