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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下決心是艱難的事;她不斷在門外徘徊,屢次伸手敲門,屢次又猶豫退縮,終究進不得門內。現在是凌晨時分,離黎明還很遠,黎湘南頹然垂下頭。
上帝已經離開她很遠了,她是註定要墜落。她走出大廈,星輝斑爛,而她仰頭無語。
一輛藍色“青鳥”悄然無息滑到她身前。裡頭的男人走下來,凝視著她,他將她拉入懷裡,緊緊摟抱著,撫著她的發、她的臉,搜尋著她的唇,他吻她,激烈而如火;她將臉埋在他懷裡,任他發鬢廝磨。她身體輕輕抖顫,並低低地啜泣。他輕輕抬起她的臉,吻幹她的淚,在她唇上一舔,重又將她網入激烈熾熱的激情中。
高牆外,有一雙偷窺的眼睛,陰沉地盯著這一幕。
穿著一身黑的喬志高站在窗前,冷冷盯著落地窗外夜幕低垂的夜景。他的視線由黑暗慢慢環視回屋內牆上,陰沉地盯著牆上的黎湘南——那是他最純潔的天使……
突然,他像發瘋似的猛烈扯掉三面牆上黎湘南的照片,嘴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聲,而後他彎下身子,不停地乾嘔,滾在地上,雙眼發出掙擰的光,像負傷的野獸。
“我的天使……”他喃喃喊著,突然抱著頭大叫一聲——
“不——”
他跳起來,拚命撕著那些被扯落在地上的黑白照片,嘴裡一邊咕儂著;他深黑的雙眸發出獸光,又笑又哭又叫,時而露出亦瘋亦狂的神色。
未了,他像是突然驚醒,捧著一堆被撕成碎片的相紙,驚慌惶恐,哭叫著:
“啊——我的天使!我的天使!”
他翻箱倒櫃找出透明膠帶,將照片一張一張仔細黏好,重新帖回牆上,然後身體帖在牆上,雙臂張開,像是在擁抱照片中的女孩。
“我的天使——”他低低呢喃。
隨即他又瘋了似地翻出一把尖削的獵刀,在桌上重重刻下三個字。
他對那三個字靜靜凝視半晌,狠狠在上頭斜劃過大大的叉,使勁地戳,用力地戳,拚命地戳爛那桌子。
第十章
高日安在舞蹈學苑守了一下午,等黎湘南下爐後將她攔截到研究辦公室。黎湘南正襟危坐,詫異地望著他;他倚著桌子,思索一會後說:
“湘南,你認識一個叫喬的人吧?”
“喬?”黎湘南皺皺眉,隨即恍然大悟似的。“你是說志高?你怎麼知道?你也認識他嗎?”
她放鬆背脊,僵硬的肌肉一下子軟垮下來,繃緊的神經也跟著鬆懈不少。
“聽我的話,別再跟他來往。”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我愛跟誰交往是我的自由。”
“你不明白,他對你——”他說到一半倏然住口,人弧度的動作突然停止,語氣平淡地問:“你瞭解他多少?你知道他住在那裡?從事什麼工作嗎?”
“不知道。”
“他從沒有告訴過你?”
“我從來沒有問他。”黎湘南眼神坦白,語氣很無所謂。“我是在跟他交朋友,沒有必要刺探他的隱私。”
“這不叫刺探!”高日安不可置信地瞪著黎湘南。“瞭解彼此,是成為朋友的重要基礎。如果你連對方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也不瞭解,那就不叫朋友!我真不敢相信你結交朋友的態度竟是這樣馬虎和掉以輕心!”
“我——”黎湘南被高日安駁斥得說不出話。
“我明白你的想法。”高日安拍拍她的肩膀,蹲在她跟前,仰頭看著她,很誠懇地說:“尊重對方固然不錯,也不能對他毫無所知,你說是不是?”
“ 其實志高他對我說過,他是個作家——他寫小說。”黎湘南的態度顯明軟化。
高日安輕輕哼了一聲。
“作家?你相信嗎?”他顯得又輕蔑又不屑。
黎湘南沒有回答。她的確不相信,但那不是重點。她從未問過喬志高有關他的事,而喬志高也從來不過問她的事;一開始他們就有這樣的默契。了不瞭解是另外一回事,重要的是他們尊重彼此的感覺和想法,而不強迫對方履行什麼朋友的義務之類——譬如告之身高、體重、八字、祖宗八代之類什麼的。
他們之間的相交是“隨遇而安”,日子久了自然陳,但也許是不了了之,沒有人能預料。高日安說的那一套,她覺得還談不上。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黎湘南站起來,揹著提袋,準備離開的樣子。
“不!我想跟你談談你跟你父親的事。”
黎湘南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