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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金睛看出了殘疾,卻當然不能勸親人溺了這經歷洋人強暴的無能封建政府肚子生產出來的墮也墮不掉的殖民性怪胎,只好一聲嘆息,便藉口自己實在不會寫、不喜歡寫,撤老遠了。但那時,沒人知道老魯的想法,還以為巨匠也有夠不著的山頭,倘魯迅也真的不懂寫詩,便叫旁人揀了這便宜。於是乎理所當然地從當年諸公企圖自立門戶,到今天居然流派紛呈。可憐胡適大師就蠢得可以,舊學工夫本來不低,做你的舊詩就是,寫點白話文弄一頂先鋒的帽子卡頭上也沒人不許。他卻犟得一根筋,非憋足勁頭對付新詩來著,全用白話,不雜一絲文言。可放今天再瞧一瞧,這笑柄落的、這跟頭栽的、這大虧吃的,真是……甭提多難受了。
韓寒眼夠毒,看穿了照妖鏡裡邊的骷髏,就樂壞了,就想掄棍子收拾人家,可“師傅”們終究會使用那老套的緊箍咒給他施壓的。這幾個回合下來的局面似乎是,緊箍咒有藥力過期之嫌,對手也仍舊沒打死,雙方都白瞎了。
奇怪的是,天地間竟敢有如此本事的詩人跳將出來如此詮釋阿Q精神——號稱原來沒看過人家的東西,甚至,還沒聽過人家的名字,卻敢說人家的書一頁頁從頭數到尾是多麼多麼垃圾。了得了得!這麼牛逼的特異功能,甭兩三天,不花上它少說一個禮拜的工夫是決計練不就的吧?
至於韓寒,我以為他的不地道之處,恰是忽略了新詩人和他們的新詩們其實也是可以擁有許多存在的理由的。畢竟尚有稿費可以要,有名譽可以釣,有姑娘可以泡,有生命可以耗。若有機會回老家省親,也總比去個小偷公司打工什麼的在老鄉們跟前更有臉誇炫。再者說了,已經這樣了,再改,算算,得餓死多少人啊!
之後就是詩歌本身的問題了。
中國文字,尤其文言文字,尤其中國古詩歌所用文言文字,歷來講究模糊、含混、不精確,這不是缺點而是優點。寥寥一二字,隱染烘托,即如一張丈八巨幅的丹青墨妙,左一層又一層的涵義要麼歧義,每個字都足以成立個研究會,每個詞都足以派生十好幾家流派,每個句子都足以令百十代人背來誦去,每首整詩都足以使其他人敬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決又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這是中國古代一流詩人們的看家能耐。二流以下的大詩,擱今兒準是大師,擱那會子只能算是大屍。
那末,現代人倘不理新詩,仍做舊詩,又將如何呢?答案仍不免是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
兩種說法:
一是:吃飽了撐的,啥年代了,還舊詩……
二是:你以為自己是誰,也配寫舊詩麼?
毛主席曾經教導我們說:舊詩,不宜在青年中提倡。
現在社會各個層次,倒還有不少人是熱衷舊詩的。但這些人中間十佔其九,是念古文離了標點註釋便要撓頭皮的。技術語法修辭啥的都還沒知道全,竟然也敢碰舊詩,所以寫來自然俗不可奈,絲毫不比有些寫新詩的更少教人噁心。
有人說,寫舊詩咋了?寫新詩又咋了?寫不好還寫不壞麼?大不了就打油詩了唄!
聽聽,這叫什麼話,大不了就打油詩了唄!打油詩就容易寫麼,大錯特錯也。不要以為寫得差或寫得俗或寫得格律狗嘴不物件牙的詩就可以一律汙衊為打油詩。正猶如不可以用庸俗的藝術(比如口叼拖把寫大字之類)侮辱“雜技”這個詞兒一樣。打油詩其實是一種邊緣藝術詩,正譬如漫畫之於繪畫;相聲、雜文之於文學。因為有些內容,不宜入雅頌詩詞,“恐傷詩美”,便要採用打油詩的形式,偶夾於雜文,有時也獨立出來自成一體。寫得好的打油詩正是化腐朽為神奇的點金指手段的最高體現,它的俗是表面上的,骨子裡卻有一股子意氣。古代打油詩的高峰有兩個,一個是《詩經&;#8226;風》,一個是元散曲。那樣的傑作,是現代的螻蟻詩人們不能夢見的。還有魯迅大師,當年也身體力行,示範過幾手給青年當做教材。
當代舊詩真正寫得好的,據我所見有幾個,倒不在詩歌界,卻在訓詁界,也不是寫的好了,無非是入古更深不錯而已,也極難得見什麼功利混在裡面。只須記住,舊詩不會滅亡,也無滅亡的必要;舊詩不會景氣,更無景氣的理由。就像京劇崑曲,作為國粹藝術傳接力棒就挺好(但我本人討厭一切男扮女裝的國粹戲)。國粹藝術之發展,與現代社會生活並非沒有人文背景精神的契合點。惟更難,好比一盤快要下滿的圍棋,創新的餘地只屬於眼睛雪亮的天才,俗人就別跟著瞎攙和了。當代人寫舊詩倘若果然能夠寫得足夠好,其實除了苦吟自娛或朋友酬唱之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