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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衡量才華高低作品好壞的尺度,就好比人格不能作為衡量才華高低作品好壞的尺度一樣。但瘋的高低好壞問題比起人格的高低好壞問題來就是要複雜許多的問題,它還將牽涉到一些利益方面的問題,即一些是否礙人的問題和一些是否礙事的問題。由於上舉這幾個瘋掉的名字已經因為他們的死去變成了一件事,事是從來不會礙人的。而王朔問題在於他現在活著,他是個人,人是永遠都會礙事的。所以王朔這點叛逆這點瘋都接受不了的人,卻好意思自稱是研究尼采、瓦格納、還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們的專家,沒有比這更像真話的真話了。
要比瘋,那麼排在人類文藝史上的瘋名單,第一名的永遠都是中國明朝的畸人徐文長,空前絕後。你數數人家都幹過什麼?用板斧劈開自己的腦殼,用椎子夯碎自己的陰囊,用洋釘###自己的耳朵,用硯臺砸死自己的繼妻,七年徒刑(由死刑改判,後獲保釋),十年辟穀(辟穀的意思就是不吃飯,只依靠少量蔬果維持性命,兼修內丹),晚年窮得連千卷藏書也賣個###,只好睡破帳子墊破席子,更加跌損肋脊導致五內餘熱發為###毒潰,終於死在破爛的稿件上也沒人問一聲,屍身黃疸擴散四大金色……比才華比作品麼,根本完全沒有第二個人敢跟他比,詩詞,戲劇,學問,文章,對聯,燈謎,酒令,繪畫,書法,音樂……這些得算文藝以內的。文藝以外的,兵法,地形,謀略,間諜,還有醫學,方術,茶道乃至三教九流更多不在話下,隨你挑哪一樣,在哪個領域人家都是頂尖級的大師(至於騎射、劍術等小本事都簡直不用算了)……這還不算,人家還是中國晚明思想界最早最徹底倡導女權解放的積極宣傳者,呼籲士農工商階級平等的###自覺者,社會底層貧民悲苦命運的對抗代言者,反封建反壓迫反禮教反虛偽強調真我本色的殉道先行者……徐文長眼空千古獨立一時的作派直接影響了稍後被指為“異端”的狂儒李贄哲學一派(李贄也死得慘,活得太過於明白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甭說上邊那幾個老外,就算再抬出一梵高來也照樣給你碰一鼻子灰回去。說實在的,梵高那點成就,在西方算大師了,擱徐文長面前只能算嘍羅小妖。毫不客氣地說,如果誰用鳳毛麟角這個詞兒來形容徐文長的知音總數,簡直就等於宣佈普天之下莫非徐文長的知音了!像徐文長這樣的人,我相信無論生存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會被逼瘋。在浙江民間,徐文長的傳奇智慧故事不斷被好事者添油加醋改頭換面以至離奇無聊,縱然享受了婦孺皆知街談巷議的待遇,難道就可以生硬地解釋為大夥兒已經接受了他的瘋麼?
不瘋而且有才華有作品而且活得很明白的高手其實還是很多的,看似更具可解讀性和可接受性,其實也不盡然。人人都誇畢加索畫畫得好,其實大多數還不是因為聽說那廝的畫值錢生怕自己不小心說走嘴了遭旁人笑話?人人都贊毛主席狂草寫得好,然而你看得懂麼你?市場上那麼多毛的字帖鑑賞,哪本不是瞎寫?人人都曉得曹雪芹《紅樓夢》寫得好,然而雅俗從來沒有真正共賞過。對於同一件作品,雅人和俗人所賞的東西根本完全是兩回事。比如說,面對一個黃金製作的便池,其奈愛恨何?
扯了一大圈,還是扯回王朔。以上兩類王朔顯然都不是的。他毫不瘋,卻活得略嫌過於明白。至於王朔的才華,如果只拿作品說事兒,我比較主觀的看法是這樣的:單從非技術的層面而言,目前為止,王朔跟真正的高手還是存在相當大的距離。我比較客觀的看法是這樣的:即從王朔最近關於禪宗和宇宙學理論頗為自得的見解與發言看,不能不實事求是地將他歸在入門水準。既不是說何必苛刻,也不是說多少遺憾,而是說王朔本來無須去做個專門的宗教家或科學家,亦無由藉此虛驚。身為一個好的作家,如此認識已經足以承載他日漸深刻的新的作品(其實暫先不論認識本身的品位高下,只依型別劃分,那麼萬眾景仰的曹雪芹大師也是這般狀態,魯迅則確是有所偏離了。這個問題還要複雜得多,專門家的定義也遠不是個人有無系統理論有無專著這麼簡單,以後我另寫),夠可以了。上述我的這些話文學院的教授們當然也會講,但肯定不會是和我所表達的同樣的意思。因為我覺得單從技術的層面而言,憑王朔過去作品達到的高度跟教授們的所謂高度相比已經算明顯的高度了。但我覺得實際上王朔肯定還是不能算高度的。所以如果誰說當代文學實在沒有辦法找出高度,只好拿王朔當高度的話,我還是覺得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真這樣了,我們這個時代的作品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扯點別的。
我現在越來越確信所謂文學藝術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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