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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熱拉又跑進廚房,那裡正在炸牛排,看看,戳戳,翻過來,遞給我一瓶玫瑰紅葡萄酒和兩隻杯子,示意我拿到平臺上去。她現在耳朵和眼睛都只留心於新聞。飯做好了。昂熱拉和我一起把它們端到滿是鮮花的平臺上。我看著身下城市裡的無數的燈光,海邊的白色城市,船上的紅色、綠色、藍色和白色的燈光,那艘燈光輝煌的輪船,沿著艾斯特萊爾山蜿蜒的公路邊的燈光。不見一絲雲彩。在平臺上燈光的照射下,花兒晶瑩剔透。從什麼地方傳來輕音樂。還是新聞。智利劫持飛機。天主教和北愛爾蘭的英國士兵之間的激烈戰鬥……
飛機滑翔而過,航行燈閃爍不停。牛排半熱,正如我喜歡的,綠色的色拉里還有黃瓜片、小洋蔥和其它我不認識的佐料,玫瑰紅葡萄酒口味略酸,很清純。新聞結束了。又可以跟昂熱拉講話了。
“您知道,一瓶玫瑰紅葡萄酒多少錢嗎?三點五法郎!這是不是不可思議?”她站起來,關掉電視,客廳裡的燈光落在平臺上。當我們用完餐後,我幫昂熱拉把一切都收進廚房,那裡的“索尼”還開著。她也把它和暖房裡的電視機關掉了。“三點二十分又有新聞。”她說,“這麼長時間足夠我聯絡上帕斯卡勒·特拉博了。當他們從康託碼頭回來時,他們總是跟他們的朋友們坐在港口的甲板上,喝點東西。咱們喝什麼?我想,喝香檳吧。”她有一隻非常高的冰櫃,她從中取出一瓶。我讀那標籤:“享利奧特,一九六一”。
“那兒有杯子。您把瓶子開啟來,好嗎?我趕緊再穿點別的衣服。”昂熱拉說。飯前她脫去了圍裙,現在她跑進她的臥室。我開啟酒瓶,把它跟兩隻杯子拿到平臺上,放到一張小桌子上。它位於好萊塢鞦韆前面。從這裡能看到城市、大海和陽臺設有木柵欄的護欄。護欄約有一米五高。
昂熱拉向我走來。她穿著一件灰色、寬鬆的家常外套,鐘形袖管很寬,絲絨高領。我斟滿酒杯。昂熱拉坐到我身旁。遠方的音樂沉寂了,那麼靜,好像這世界上只有我們。昂熱拉拿來了香菸和一隻菸灰缸。
“真的,您吸菸吸得太……”我剛開口又打住了,為她點著香菸,自己也取了一支。我們坐在那裡,吸著、喝著,沉默不語,眺望著燈光照亮的大海,俯瞰腳下燈火通明的城市。吸完幾支香菸後,在喝第二瓶香檳時,昂熱拉開始講起來,聲音很低……
“我傷害了您。”
“我?從來沒有過!”
“有。在咱們相互結識的那一瞬間,在電話上。我說,我也能講德語,但是不喜歡。”
“對,我記得。”我說,吻她臉上鮮嫩的、被太陽曬透的面板。
“我想解釋此事……”
“幹嗎?我自己能想得到。這無關緊要。”
“您想象不到的。它很重要。”她講得越來越低,越來越慢,一口非常純正的法語。“您在戰爭中做什麼?”
“當兵。”我說。
“這是肯定的。什麼級別?”
“二等兵。我再沒有別的進步了。”
“您也來過法國嗎?”
“對,”我說,“但是那已經很晚了。戰爭開始時,我還不足十六歲,後來很快就去了俄國。在那裡我被捕了,一九四五年。三年。我運氣好。”
“有些人運氣好。”昂熱拉說。我覺得她的聲音似乎在遠去。“我的家人卻不是。沒有一個人運氣好。父母,親戚……您知道,他們從一開始就都參加了抵抗運動。他們全都被抓住運走了。我於一九三八年出世。朋友們把我一直藏到一九四五年,因此我得以逃生。唯一的一個人,別的人再沒能躲過……”
“您手上的白斑!”我說,相當大聲,因為我突然想起了它,“您經歷過您父母被抓走嗎,清醒地經歷過嗎?”
“不是很清醒,但我連續數年都夢到那一夜。那天夜裡,德國人前來抓住了父親和母親。我始終還夢到那沉重的皮靴。然後,我連續數年在睡熟中喊叫,孩提時。”
後來她連續數年在睡熟後喊叫……
“也許這就是那引起色素變化、那位算命女人講到的驚嚇。”
“是的,有可能。這我還從沒想到過,奇怪。”
“請您注意,一旦你有一天快活了,這塊白斑就會消失。”
“我很快活啊!”
“不,”我說,“這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