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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巢出身于山東冤句的一個鹽商家庭子弟,性格豪放不羈。少年時候的夢想,也與所有經過正統道學的子弟們一樣,期望以科舉而獲得進士之身,然後為官謀仕,直致功成名就(這是貫延至今的中國式功名思想)。黃巢少年讀書時,迷戀騎射武藝,後來多次赴長安參加考試不中,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怨恨。據說是最後一次落榜,他觀望長安京都的奢華與皇廷不為,加之自己的屢試不中,所以忿恨交加,忽兒產生出一個大丈夫勇當自立的天大想法來。有兩首詠菊花的詩,都流露了這個後來率兵反唐者當時的心跡。第一首是: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裂變:渾沌的能量(3)
這首詠菊之詩,看來詩者已有彼可取而代之的氣魄了,“他年我若為青帝”一句,顯示出一個雄心勃勃的大丈夫之志,而“報與桃花一處開”的心意,卻又流露出作者的一絲柔曼詩情。桃花之詩,早有詩經的夭夭華彩,一直都是自然生命賁張的代表,黃巢在這裡,同樣顯示出生命中銳不可擋的那種力量。在當時眾多手無縛雞之力的科舉應試者之間,這個喜好騎射而充滿天下大志很不安份的人自然是一個異數。這兩首詩,從次序上來看,很有可能是在最後的那一次應試前後的時間裡寫就的,先是應試,居留於驛館客棧,秋風蕭瑟之中,黃巢放下那些科學應試的經文功課,獨自踱到院子裡,滿院秋色,已是萬物凋零,忽兒想到了那灼灼的桃花,漫山遍野的勃勃生機,想著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成為掌管這一片江山的一代帝王?這是一種漫想,帶有一些虛幻成份,只能讓自己知道。後來張榜,人群之中發現自己科舉未中,這分落寞可想而知,於是將過去所有的積怨與曾經的大膽幻想都迸發出來,訴諸筆端,以解心懷,如此便有了再寫不第後賦菊以詠心志的詩。這首詩,來得就更加乾脆直白了:待得秋來九月八,我花開時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這首詩一如第一首,儘管現在看來已是反詩,被朝廷聞知是要滅九族的。但從詩境來看,卻是一個頗有意韻的通假之法。青帝也好,桃花也好,可以解釋為對春日生機爛漫的渴盼,而沖天香陣與滿城盡帶黃金甲,更是詩人以微而著巨的想像力,將菊花遍栽長安,香透京城,滿城皆金甲,如若詩人並非黃巢,也無後來的興兵舉事,這樣雄奇瑰麗的詩,仍然是一首難得的大意境和大氣魄之作。結合黃巢的當時當下,此詩既出,看得出已是心意已決了。這個人在後來果然做到了。親帶甲兵六十萬眾,旌旗蔽空,潼關唐朝守軍望風而走,唐僖宗奔逃四川成都。黃巢親率大軍進入長安,其浩浩蕩蕩之勢,確是滿城盡帶黃金甲。這一詩句,今天看來也頗有一部大片的鏡頭畫面感,就連張藝謀也忍不住拿它作了2007年賀歲片的名字。
黃巢雖是布衣,然而也是一個未能進士的科舉考生,他的故事,比起歷史上單純起兵興義的那些人更多了一些可以講述的文章故事。黃巢作詩留下不多,且多為傳說,而作為一位通曉文理的統帥,在成為義軍領袖後他沒有忘記在戰鬥間隙借詩歌以抒懷。他的另一首自題像,現在看來可能是他做了大齊皇帝之後所作的,從黃巢從起兵到進入長安做自己的皇帝,他用了六年時間,在長安呆了二年半,這中間,一定會有從一個落榜儒生而至天下之君的波瀾感受,更有金戈鐵馬身經百戰而猶生的生命感慨,這樣的體驗與經歷集於一身,是一般人所不能解知的。所以,這首詩中,黃巢表達了這種曾經滄海的個人情懷:記得當年草上飛,鐵衣著盡著僧衣。天津橋上無人識,獨倚欄干看落暉。讀到此詩,便是一笑,忽然覺得這是一個極其生動而存志高遠的男子,曾經當年,櫛風沐雨,號令千萬,氣吞萬里如虎,天下皆為之震驚。而今卻是僧衣一襲,將自己納入到平常人之中,行走無跡,四目相對時而無人相識,只得獨倚欄杆看落日餘霞,那份寂然之中迴歸自己的感受是如此的深刻,令人感嘆!人生這等,與王國維《人間詞話》中驀然回首的至臻意境已是十分的近似了。
黃巢入長安,未能乘勝而擊退卻至川的唐朝廷,結果留下後患,數十萬大軍流動作戰,並沒有做好得天下之後的戰略準備,沒有開思想會,也沒有開動員,而是讓流寇主義作了主,思路決定了結果,所以二年之後,黃巢便再度兵敗退卻,最後於884年夏天在泰山虎狼谷以彈盡援絕而結束,前後十年,風雲際會,可謂是布衣撼動天下的首舉。
黃巢起兵時自稱為“沖天太保均平大將軍”,表達出他的起兵理念,也是黃巢對當時朝廷的昏庸暴斂而至的民眾貧苦而表達的自主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