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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體——它符合生命的一切特徵,有產生、發展、消亡的過程,有新陳代謝等等。他們認為,組成社會的社會關係,就像是人體的一個個細胞,人體需要新陳代謝,社會也同樣需要,新陳代謝的結果是,一部分細胞死亡,新的細胞生長出來;社會的新陳代謝,就是讓一部分社會關係消亡,從而不斷髮生新的社會關係——在所有的社會關係中,人類就像是細胞核,成為關係的核心。所以……”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我打斷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和你都是‘社會’這個巨大生命上新陳代謝淘汰下來的細胞核?”
“嗯,就是這樣。”他無可奈何地笑著,也許是看到我憤憤不平的神色,他又補充道:“自古以來,社會自身不是一直都在新陳代謝嗎?長江後浪推前浪,這話不就是說的這個?自然界的進化是透過生命的死亡和新生積累起來的,社會的進化,也是透過人的社會生命的死亡和新生積累而成,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沒錯。我的社會生命即將死亡,我和餘非已經是社會意義上的死人,我們都被我們組成的這個社會淘汰了,社會不再需要我們了!我越想越覺得憤怒和悲哀,卻又不知該將這種情緒向什麼地方宣洩。而餘非的神情遠比我要平靜,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功能區影響了他的大腦,他神情似乎有點木然。
“還有別的解釋嗎?”我問他。
“當然,還有……”他又準備說什麼,被我猛然打斷了:“閉嘴!”
這太可笑了。
我本來以為他所說的功能區的解釋就是唯一的正確的解釋,誰知道這種事情竟然有這麼多個版本的原理,我應該相信哪一個?也許沒有任何解釋是正確的,也許誰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而原因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會得到什麼結果。
“你確定你現在真的是最後一個階段嗎?”我幾乎是咄咄逼人地問他。
“不確定,”他攤了攤手,“這只是已知的最後一個階段,說不定還有些變化是我們也沒法看到的……”
更加可笑了,我冷笑一聲:到頭來什麼也不能確定。
“好了,別管什麼解釋不解釋了,這到底是不是最後一個階段也不重要,你只要告訴我,有沒有辦法讓我們恢復正常?”我不耐煩地問——我感到自己越來越不耐煩了,事情怎麼變成了這種模樣?我真的搞不懂了。
餘非搖了搖頭:“除非是死,死了以後,功能區停止作用,雖然不能恢復我們在別人頭腦裡的記憶,但是至少能讓別人看到我們的屍體。”
除非是死?可是我要別人看到我的屍體幹什麼?我想起流芳湖裡的那具女屍,她活著時向人求救,誰也聽不見,在她死了之後,人們為了尋找她的身份四處奔忙,但是那對她來說有什麼意義呢?一具屍體是沒有感覺的,她不需要什麼社會身份,如果我只有死後才能被人認識,那種認識對我有什麼意義?我忽然強烈嫉妒那些自然生命消逝的人們,他們就這麼死了,在人們都記得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死了,那是對他們社會生命多大的浪費呀,如果多餘的社會生命可以轉移該多好?
我想象中有一個可憐的自己,在墳墓中走來走去,對著死者的幽靈伸手乞討:“施捨一點社會關係給我吧,求求你!”想到這個我打了個寒噤——叫我如何去告訴我的媽媽?她將永遠看不見也記不住活著的女兒,但是,媽媽,你別難過,至少你可以看到女兒的屍體——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嗎?
我沉浸於自己的憤怒之中,完全忘記了餘非的存在。他等了一會,慢慢地轉身走了。他拖沓的腳步聲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連忙抬起頭來叫住他:“等等!”
“什麼?”他轉過頭來,充滿恐懼地望著我,滿眼都是警惕的神情,“我怎麼到這裡來了?”
“你這麼快就忘記我了?”我不能置信地看著他,他神色迷惘地望著我——看來他是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所有的憤怒都消失了,面對餘非,我感到天地之間都被巨大的悲傷所籠罩,四周彷彿一時變成了灰色,而餘非是這灰色之中最無辜的透明。
“我是誰?”他喃喃地問了兩聲,繼而驚恐地抱著頭原地打轉,目光在牆上、地上和天上掃來掃去,彷彿要在這無所不在的一切中尋找出他自己的身份來,“我是誰?我是誰?”他朝四面八方喊著,遙遠的地方有人側目而望。
“你是餘非!”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衝上去抱住了他——我無法相信,幾分鐘前他還那麼完整地複述了其他人所說的那些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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