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部分(第1/4 頁)
部分人的社會生命,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消失了,即使是流傳到今天的某些大人物,我們所記住的,也只不過是關於他們社會生命的記錄——他們的社會生命依存於他們時代,以及那個時代與他們相關的其他人,隨著那個時代和相關人員消失,他們的社會生命也就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第一次聽說這種論調,頭腦彷彿變得遲鈍了,“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一生中可以死兩次,一次是自然死亡,一次是社會死亡?而現在,我們所經歷的,就是這兩種死亡中的第二類,也就是社會死亡?”
“是的。”他在幾米開外深深地望著我,“你覺得哪一種死亡更加可怕?”
“我不知道。”我喃喃道,“自然死亡中感到難受的是活著的人,而第二類死亡中,最難受的,只怕還是我們這些死者吧?”第一次用“死者”來稱呼自己,我打了一個寒噤——多麼可怕的稱呼。然而,又是多麼恰當的稱呼,沒有了和這個社會的聯絡,這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即便是自然死亡,也無法讓人消失得如此徹底吧?
“但是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呢?”我疑惑不解,“自然死亡是因為疾病或者傷痛,社會性的死亡又是因為什麼引起的呢?”
“不知道。”他苦笑道,“連那些研究者也不懂,有人說是因為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冷漠,導致關係的死亡,最終造成了社會死亡;也有人說,是因為社會生命存在需要的符號太多,使得符號系統越來越脆弱、人對符號系統的依賴性越來越大,所以社會性死亡也就逐年增多……各種說法都很多,而最為廣泛流傳的一個說法是,我們的社會本身就是一個生命體——它符合生命的一切特徵,有產生、發展、消亡的過程,有新陳代謝等等。他們認為,組成社會的社會關係,就像是人體的一個個細胞,人體需要新陳代謝,社會也同樣需要,新陳代謝的結果是,一部分細胞死亡,新的細胞生長出來;社會的新陳代謝,就是讓一部分社會關係消亡,從而不斷髮生新的社會關係——在所有的社會關係中,人類就像是細胞核,成為關係的核心。所以……”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我打斷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和你都是‘社會’這個巨大生命上新陳代謝淘汰下來的細胞核?”
“嗯,就是這樣。”他無可奈何地笑著,也許是看到我憤憤不平的神色,他又補充道:“自古以來,社會自身不是一直都在新陳代謝嗎?長江後浪推前浪,這話不就是說的這個?自然界的進化是透過生命的死亡和新生積累起來的,社會的進化,也是透過人的社會生命的死亡和新生積累而成,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沒錯。我的社會生命即將死亡,我和餘非已經是社會意義上的死人,我們都被我們組成的這個社會淘汰了,社會不再需要我們了!我越想越覺得憤怒和悲哀,卻又不知該將這種情緒向什麼地方宣洩。而餘非的神情遠比我要平靜,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功能區影響了他的大腦,他神情似乎有點木然。
“還有別的解釋嗎?”我問他。
“當然,還有……”他又準備說什麼,被我猛然打斷了:“閉嘴!”
這太可笑了。
我本來以為他所說的功能區的解釋就是唯一的正確的解釋,誰知道這種事情竟然有這麼多個版本的原理,我應該相信哪一個?也許沒有任何解釋是正確的,也許誰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而原因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會得到什麼結果。
“你確定你現在真的是最後一個階段嗎?”我幾乎是咄咄逼人地問他。
“不確定,”他攤了攤手,“這只是已知的最後一個階段,說不定還有些變化是我們也沒法看到的……”
更加可笑了,我冷笑一聲:到頭來什麼也不能確定。
“好了,別管什麼解釋不解釋了,這到底是不是最後一個階段也不重要,你只要告訴我,有沒有辦法讓我們恢復正常?”我不耐煩地問——我感到自己越來越不耐煩了,事情怎麼變成了這種模樣?我真的搞不懂了。
餘非搖了搖頭:“除非是死,死了以後,功能區停止作用,雖然不能恢復我們在別人頭腦裡的記憶,但是至少能讓別人看到我們的屍體。”
除非是死?可是我要別人看到我的屍體幹什麼?我想起流芳湖裡的那具女屍,她活著時向人求救,誰也聽不見,在她死了之後,人們為了尋找她的身份四處奔忙,但是那對她來說有什麼意義呢?一具屍體是沒有感覺的,她不需要什麼社會身份,如果我只有死後才能被人認識,那種認識對我有什麼意義?我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