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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便又讓我想起了那個春天。
藍天,白雲,青山,竹海。
少女無憂無慮的笑聲,少年誠摯純樸的誓言……
我竟只能抱住眼前這個男子的脖頸,再也無法抑制地,淚如雨下。
入了南浦,拓跋頊帶我住進了他所駐紮的一座富家別院,竟直接安置在他自己的臥室中,籠了好幾只火盆暖著屋子,又將我用錦被密密地圍了,生怕我病情加重。
其實我並沒什麼大病,只是近年來身體虛弱了些,經不起折騰,晚間受了驚嚇,又著了涼,便有些發燒,卻也不嚴重。
魏軍隨行帶了大夫,循例給我開了些發散風寒,宣肺止咳的方劑。拓跋頊親自看人煮了,端到房中來,紆尊降貴地一勺勺餵給我喝。
我對他殺了那麼多梁兵和我的近衛雖是耿耿於懷,卻不由不感念他這份情誼,默默在他手中喝了藥,然後鑽在被窩中發汗。
他將床前的帷幔垂了,令人在另一側鋪了個簡易的床榻,顯然是預備晚間和我共處一室了。
發著汗迷濛睡著時,隱約聽到有人在低低說道:“阿墨,阿墨,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半步,再也不會……”
我會離開他嗎?
如果有機會,應該……會吧?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再將我送給拓跋軻,我也已不習慣生活在他人的蔭護之下,更不想成為敵國皇太弟的什麼賢妻良母。
即便是做北魏的皇后,也是個曾經受盡魏人凌辱恥笑的皇后而已。
何況,南朝有我經營多知的安平公主府,有我無論如何放不下的蕭寶溶,還有對我寵愛備至的生父蕭彥。
因夜間委實疲累到了極點,這一覺睡到黃昏時才醒,卻是給拓跋頊的一聲驚呼驚醒的。
擦著額上汗珠轉過頭時,拓跋頊的背影,正被燭光映在駝黃色的幃幔上,僵硬得仿若凍住一般。
有人正用低而急促的聲音在稟報:“殿下,皇上目前處境很是危急。江北剛渡江的兵馬給秦易川帶梁軍壓著,一時沒法前去援救。皇上手邊兵馬只剩了三四成,如果沒人接應,想從牛首山突圍可不容易!”
拓跋頊好久才撥出一口氣,在房中不安地來回踱著,忽然一掀錦幔,竟向我這邊走來。
我忙閉上眼,只作沉睡。
沉睡的呼吸中,拓跋頊的手指在我的臉,沿著我頰邊和下頷的4度輕輕滑過。
那指尖,微微顫抖著,居然也是少有的冰涼,甚至帶了溼冷的汗意。
彷彿又在我的床前站了許久,才聽他轉身出了幃幔,沉聲道:“皇兄雖然一時遇險,但他素來足智多謀,這次跟去的將領也個個身經百戰,順利脫身應該不因難。聽說梁軍京畿大營的雲麾大將軍尉遲瑋目前正在調兵,我們還是駐守此地,設法攔截這路兵馬要緊。”
那名傳訊的武將似乎很是不安,遲疑道:“可是,從那邊傳來的訊息看,皇上目前的情況,的確……不容樂觀啊!尉遲瑋所遣軍隊,應該沒那麼快來,何況若是皇上那邊失利,勢必難與殿下合兵攻寧都,我們駐守南浦,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不用擔心!”拓跋頊截口道,“根據我這邊得到的訊息,梁帝蕭彥早已病重,安平公主和梁太子才會齊赴牛首山相探。目前蕭彥不過是強駑之末罷了,等蕭彥死了,那個無德無才的梁太子繼位,南朝必定大亂。我們在那時候再動手,必定事半功倍。”
那武將似乎還要說什麼,卻被拓跋頊喝令退下,只得悻悻而去。
而拓跋頊便坐到桌邊,沉默地喝著茶,隱隱見得他一手撐著額,一手提著茶盞蓋子。
有輕微的瓷器磕動的聲音傳來,想來茶盞蓋如今正顫抖在茶盞的邊沿。
他在不安,非常不安。
其實別說他不安,連我都在驚訝了。
拓跋軻目前的危險已經顯而易見。
誠如他所說,蕭彥的確病重,拓跋軻也的確頗有謀略,拖宕幾日,拓跋軻全身而退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但即便全身而退,他的部屬,也該傷亡殆盡了。
如此,魏軍雖然元氣大傷,甚至不得不退回江北,短時間內無法再大規模對南朝用兵,但拓跋頊的勢力,勢必可以趁著拓跋軻的困頓擴張開來。
雖是弟弟,但他將完全擺脫兄長的鉗制,將大魏朝政置於自己的掌握之中。
換了以前,我想都不敢想,這個本性樸實純淨的拓跋頊,這個對兄長如此敬仰甚至唯唯諾諾的男子,竟然可以做到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