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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她是為著什麼事弄瞎了端木歡顏的雙眼,她都該為此付出代價。何況端木歡顏的性情極是溫厚,給害成這樣了還記得念著同門之誼,為她的弟子求情,想來更不會做對不住她的事。
天臨元年十一月中旬,派去薄山的高手杳無音訊,青州卻有了捷報傳來。
趁著拓跋軻出事、北魏軍心動搖之際,秦易川率軍直搗其最南沿的軍事重鎮青州,經過六天六夜的激戰,終於攻下了青州。青州守將連行宮中的金銀珠寶都來不及收拾,便退往北方的洛城。
我暗自估量,拓跋軻應該已經回到了魏營,但他的傷勢沉重,一路追緝又緊,必然沒法靜養,也沒有上好醫藥治療,想來一時半會恢復不了,根本沒法主持大局挽回頹勢了。
至於拓跋頊,他到底還太年輕了些,有拓跋軻自幼相護,並不曾經歷多少歷練,暫時不足為慮。
得知梁軍已將青州行宮劫掠一空,將所有錢財寶物都封存了送回寧都後,我私底下寫了封信給秦易川,讓他將青州行宮一把火燒了,徹底夷為平地,不許留下半點存在過的痕跡。
我不想我的屈辱存在過的地方,留下一點痕跡。
既然我可以做到,我必定將能抹去的,儘量抹去。
秦易川久隨蕭彥,多半對我的身世也有所耳聞,如今我正受寵愛,他自然不會違揹我的意思。
為了討我歡心,他甚至做得更絕。
在青州行宮一把火燒了後,他將戰死的魏人屍骨堆到裡面,利用其中的殘垣剩瓦,堆成了一個巨大的萬人墳場!
即便拓跋軻有機會再將青州奪去,那樣滿是血腥和孤魂野鬼的不祥之地,也不適合再建行宮了。
他將再也沒法恢復那裡曾經的金碧輝煌。
讓我嚐盡痠痛苦楚的重華殿、涵元殿、瓊芳閣,都將一去不復返。
後來蕭彥令我去挑選我喜歡的戰利品時,我幾乎是懷著雀躍的心情去的,可也只是看他們將東西搬來搬去的,又覺得無聊。縱然裡面有一兩件眼熟的,也懶得去想在何時何地曾經見過了。
我的記性並不差,可我從沒覺得青州行宮有什麼是該我留心的。拓跋軻賜給我的東西不知有多少,我就從沒將任何一件放在過眼內。
蕭彥見我不感興趣,遂叫人賞了一半送我,大約也知道我刻意建立自己的勢力,開銷不小,原惠王府的資財大多被充了公,怕我錢不夠用了。
我也不是不知趣的人,現成的好人還是會做的。
如今戰事頻仍,各處駐軍開銷更大,遂將這些東西令人登記了,大多變賣後折為銀兩糧草,贈給各處手握兵權的將領。
小惜、小落曾幫著辦理此事,到幾日後的一個晚上,小惜居然拿來件小小的物事。
“公主請看,這個和當日公主戴的那塊玉佩很像呢!可這中間為什麼鑲了黃金?雖是雕作了海棠花的形狀,到底和原來的猛鷹很不般配。”
震驚的抽痛中,我搶過那枚玉佩,連吸了兩口冷氣。
小惜發現了玉佩的不妥,只是聰明地沒有立刻告訴我,這就是原來那塊玉佩而已。
玉佩上的七彩絲線纏著珍珠編就的纓絡,還是她親手編的,她又怎會認不出來?
那個讓我夢魂俱斷的黑夜,我親手砸斷了這塊曾被我珍藏在心口許多日月的玉佩,連同我滿心滿手的鮮血,狠狠扔到窗外。
本以為這塊玉就此該永遠消失了,再不想如今它又出現在我的手邊,洗得乾乾淨淨,整潔如新,只有半中間束了一圈黃金,雕作了海棠花的形狀,雖是不倫不類,但終於將那已經碎成兩半的猛鷹玉佩粘合在一處了。
心中的某處柔軟似給觸動,又讓我有點想流淚。
可我到底忍住了,並且不動聲色地將玉佩遞還給小惜:“把上面黃金敲下來,賞你打對耳墜兒吧!這玉麼……敲碎,扔護城河裡去。”
小惜驚訝地望我一眼,順從地應了。
我猶在為自己心頭的柔軟和抽痛生氣,站起身來,在屋裡來回踱了好幾遍,扭頭喝命:“派人去相山,將相山別院拆了,把別院周圍的竹子也砍光,一根也不許剩!”
小落納悶道:“公主,你想重建別院麼?”
我生硬地擠出笑臉來,“別院?京中的事就多得很,哪有空再去別院?讓他們培上土,將那裡改成個大菜園子,也讓山上的師太們吃些新鮮蔬菜吧!”
春去也,辜負海棠情(五)
小落、小惜面面相覷,愣是沒能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