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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清潔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工作。這有兩個原因:首先是因為由緊張而並不是常常有益的人類活動所產生的垃圾,總是在一天的末尾才積聚起來,其次是巴黎人的視覺和嗅覺是不許冒犯的。夜闌人靜的時候,除了老鼠之外,差不多沒有人會看到清潔工的工作。
沙梅已慣於夜間的工作,甚至愛上了一天裡的這個時辰。尤其是當曙光懶洋洋地衝破巴黎上空的時候。塞納河上瀰漫著朝霧,但它從來也沒越出過橋欄。
有一次,在這樣霧濛濛的黎明裡,沙梅由榮譽軍人橋上經過,看見了一個年輕的女人,穿著淡紫色鑲黑花邊的外衫。她站在欄杆旁邊,凝望著塞納河。
沙梅停下了步子,脫下了塵封的帽子說道:“夫人,這個時候,塞納河的河水是非常涼的。還是讓我送您回家去吧。”
“我現在沒有家了,”女人很快地回答說,同時朝著沙梅轉過臉來。
帽子從沙梅的手裡掉下來了。
“絮姬!”他絕望而興奮地說。“絮姬,女戰士!我的小姑娘!我到底看到你了!你恐怕忘記我了吧。我是約翰·埃爾奈斯特·沙梅,第二十七殖民軍的戰士,是我把你帶到里昂那位討厭的姑母家裡去的。你變得多麼漂亮了啊!你的頭髮梳得多好呀!可我這個勤務兵一點也不會梳!”
“約翰!”這個女人突然尖叫一聲,撲到沙梅身上,抱住了他的脖子,放聲大哭。“約翰,您還和那個時候一樣善良。我全都記得!”
“咦,說傻話!”沙梅喃喃地說。“我的善良對誰有什麼好處?你怎麼了,我的孩子?”
沙梅把蘇珊娜拉到自己身旁,做了在里昂沒敢做的事——撫著、吻著她那華麗的頭髮。但他馬上又退到一邊,生怕蘇珊娜聞到他衣服上的鼠臊味。但蘇珊娜挨在他的肩上更緊了。
“你怎麼了,小姑娘?”沙梅不知所措地又重複了一遍。
蘇珊娜沒回答。她已經止不住痛哭。沙梅明白了,暫時什麼也不要問她。
“我,”他急急忙忙地說道,“在碉堡那邊有一個住的地方。離這裡有些兒路。屋子裡,當然,全是空的,什麼也沒有。然而可以燒燒水,在床上睡睡覺。你在那兒可以洗洗臉休息休息。總之,隨你願意住多久。
蘇珊娜在沙梅那裡住了五天。這五天巴黎的上空升起了一個不平凡的太陽。所有的建築物,甚至最古舊、煤燻黑了的,每座花園,甚至沙梅的小窠,都象珠寶似的在這個太陽的照耀下燦爛發光。
誰沒體味過因濃睡著的年輕女人的隱約可聞的氣息而感到的激動,那他就不懂得什麼叫溫柔。她的雙唇,比溼潤的花瓣更鮮豔,她的睫毛因綴著夜來的眼淚而晶瑩。
是的,蘇珊娜所發生的一切,不出沙梅所料。她的情人,一個年輕的演員,變了心。但蘇珊娜住在沙梅這裡的五天時間,已經足夠使他們重歸於好了。
沙梅也參與了這件事。他不得不把蘇珊娜的信送給這位演員,同時,當他想要塞給沙梅幾個蘇作茶錢的時候,他又不得不教訓了這個懶洋洋的花花公子要懂得禮貌。
不久,這個演員便坐著馬車接蘇珊娜來了。而且一切都應有盡有:花束,親吻,含淚的笑,悔恨和不大自然的輕鬆愉快。
當年輕的人們臨走的時候,蘇珊娜是那樣匆忙,她跳上了馬車,連和沙梅道別都忘記了。但她馬上覺察出來,紅了臉,負疚地向他伸出手來。
“你既然照你的興趣選擇了生活,”沙梅最後對她埋怨地說,“那就祝你幸福。”
“我還什麼都不知道,”蘇珊娜回答說,突然眼眶裡閃著淚光。
“你別激動,我的小娃娃,”年輕的演員不滿意地拉長聲音說,同時又重複道:“我的迷人的小娃娃。”
“假如有人送給我一朵金薔薇就好了!”蘇珊娜嘆息說。“那便一定會幸福的。我記得你在船上講的故事,約翰。”
“誰知道呢!”沙梅回答說。“可是不管怎樣,送給你金薔薇的不會是這位先生。請原諒,我是個當兵的。我不喜歡這種繡花枕。”
年輕人互相看了一眼。演員聳了聳肩膀。馬車向前開動了。
通常,沙梅把一天從手工藝作坊掃出來的垃圾統統扔掉。但是在這次跟蘇珊娜相遇之後,他便不再把那從首飾作坊掃出來的垃圾扔掉了。他開始把這裡的塵土悄悄地收到一起,裝到口袋裡,帶到他的草房裡來。鄰居們認為這個清潔工“瘋了”。很少有人知道,在這種塵土裡有一些金屑,因為首飾匠們工作的時候,總要銼掉少許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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