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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為了一個這樣的女人寫作:多年來的痛苦、歡樂和溫柔使她的生活和我的那樣牢固地結合在一起,現在我們已經什麼都不畏懼了。
或者為朋友寫作。我年紀大了,朋友逐年減少了。
不過,最後,我還是為所有願意讀我的作品的人寫作。
我不知道我要寫什麼。或者因為我想寫的東西太多,一時還沒理出一個頭緒來,它能夠象磁石一樣,吸引其餘的思想,把它們井井有條地納入敘述的範圍之內。
這種心理狀態是每一個從事寫作的人都熟悉的。
“無怪詩人們,”屠格涅夫說,“談論靈感。當然,詩神不會從奧林匹斯山下凡,也不會給他們帶來現成的詩歌,但是他們常常有一種象是靈感特別的心境。費特有一首詩,大家曾對之極盡嘲笑之能事,在這首詩裡他說他自己不知道他要唱什麼,但‘只是歌兒正在蘊藏成熟’,這首詩出色地表達了這種心境。常常有這種時候,你覺得要寫作——但不知道寫什麼,只是覺得要寫東西。這種心境,詩人甚至稱之為‘神的暱近’。這種時刻會成為藝術家的唯一的享樂。假如沒有這種時刻,誰也不會寫作了。以後,當必須把浮現在腦際的東西加以整理,必須把這一切都記述在紙上時,苦難便開始了。”
忽然在夜裡聽見了一種聲音。那是遙遠的輪船的汽笛聲。它怎麼跑到這兒,跑到冰上來了?
昨天里加的報紙報導說,從列寧格勒開來一艘破冰船。這一定是破冰船的汽笛。
我忽然想起來一個破冰船領航員的故事,說他經過芬蘭灣破冰時,在冰上看見了一束凍凝了的野花。上面蒙上一層雪。誰把它丟在這片冰雪的荒漠上的?顯然是當一艘輪船衝破最初的薄冰時,從船上落下來的。
一個形象出現了,它用一種隱秘的力量開始引起一個還很模糊的故事。
必須猜出這束凍花的秘密。所有的人都來揭破這個謎。每一個看見這束花的人,都有各自的想法。
我也有我的想法,雖然我並沒有看見這束花。是不是那個向我迎面跑來的小姑娘在牧場上採集的花?大概就是那些花朵。不過怎麼落到冰上去了呢?只有在沒有時間和空間限制的神話中,才可能有這種事。
在這裡又產生一個想法——對花的特殊的純粹女性的態度。和我們男人迥乎不同。在我們看來,花是裝飾品。女人卻把它看成生物,是大千世界裡來的客人。我們這些終朝忙忙碌碌的成年男人對這世界只是偶爾淡淡地一瞥,毫不在意。
多麼可惜,朝霞這樣快地燃起來了。陽光可以驅逐這些思想,使它在嚴肅之士的眼裡,簡直變成了笑話。
許多故事因陽光而凝縮起來,象蝸牛一樣,藏到硬殼裡去了。
可是故事——還在朦朧狀態——已經產生了。在童話、短篇小說、中篇小說還沒出世的時候,阻止它們幾乎是不可能的。這無異於殺害生靈。在我們的意識中,它們好象自己在日升月恆。
童話落到紙上的時辰終於到了。寫童話,大抵和用文字表達草的微弱的氣息一樣困難。寫童話時,幾乎不能出氣,怕吹掉它上面的極纖細的花粉。而且要寫得很快,因為微光、淡影和各別的畫面迅速而輕捷。不能遲誤,不能落後於想象的賓士。
童話寫完了。我懷著感激的心情,還想再看一眼那一雙含蘊著童話的光彩奕奕的瞳子。
第十七章 夜行的驛車
我想單闢一章來銳明想象的力量以及它對我們生活的影響。但當我想了一下之後,便寫下了一篇安徒生的故事。我覺得這個故事可以代替這一章,甚至會比一般泛泛地談論這個題目能提供出想象的更明確的概念。
在威尼斯古老而齷齪的旅館裡,根本找不到墨水。在這種地方要墨水乾什麼呢?用它給旅客們記那些敲竹槓的賬目嗎?
不過,當漢斯·安徒生住在旅館裡的時候,在一個錫制的墨水瓶裡還剩下了一點墨水。他開始用這點墨水寫一篇童話。但是這篇童話眼看著一會兒比一會兒白下去,因為安徒生已經往墨水裡摻了幾次水。不過仍舊沒能寫完,於是這篇童話的歡樂的結尾就留在墨水瓶底裡了。
安徒生冷笑了一下,他決定他下一篇童話就叫做“留在乾涸了的墨水瓶底裡的故事”。
他愛上了威尼斯,把它叫作“凋零的芙蓉”。
在海上,低低的秋雲飄動著。運河裡的汙水汨汨地流著。冷風掠過十字街頭。但當太陽衝破烏雲的時候,牆垣的綠黴下邊便露出薔薇色的大理石來,於是南外便呈現出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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