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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我當日琴閣請過的貼身小廝。
我擦完臉,他居然開啟隨身攜帶的木匣子,裡面修面修發家夥什一應俱全,笑眯眯地道:“公子爺病了這兩日,可有些蓬頭垢臉,胡兒渣都出來,小人給公子修修,您放心,這手藝小人是家傳的,前頭諸位爺也常由小人伺候著,倒沒人嫌棄過呢。”
我閉上眼,啞聲道:“不用,我要蓄鬚。”
小棗兒驚奇地瞪大眼,半響撲哧一笑,說:“公子爺可真會說笑,這面白無鬚才是俊俏後生,您長成這樣,不是小的說,便是蓄鬚也威武不來。況且您可是赫赫有名的京師第一美人琴……”
我募地睜開眼,直盯小長隨,冷冷地問:“什麼京師第一美人琴?”
小棗兒悄悄退了半步,吶吶地說:“這,這也就是外頭渾說,您琴好,人生得更好,依小的看,原也不曾說錯……”
“滾。”我閉上眼,冷聲道。
“易公子,這不是誇您的麼,何必動怒?況且您要一副邋里邋遢的腌臢模樣,怎麼見我家爺?我勸您還是……”
“給我滾!”我暴喝出聲。
這孩子實不該話裡暗示得這般明白,沈墨山不明不白地錮我,我思來想去,越發往那一處不堪的境地靠攏。
這張臉,當日已然有文人雅士賦詩填詞,暗喻名花傾國,甚至拿我堪比當年大啟天朝豔名冠絕一時的晉陽公子。
晉陽公子是何人?那就是數十年前,我朝最著名的皇家孌寵。
明裡暗裡,不知多少人等著看我笑話,易長歌,你裝得再清高,也不過待價而沽,等著哪一位出得起價錢,藏之金屋罷了。
孌寵。
天道不公,徼倖取利者比比皆是,傭兒販夫每每為錐刀下之魚肉。世道將人分三六九等,高賃華屋者橫行霸道,而倡優之流卻朝不保夕,命賤若草芥。孌寵一詞細想之下真乃大妙,直直將人的特性剝除得一乾二淨。
只餘下物的一面。
孌寵,就是一個漂亮精細的寵物,一個玩意兒。
只不過,這個玩意兒是個人,還是個男人。
我顛沛流離,掙扎求生,好不容易方活出個人樣,便絕無道理,再做那不是人的物件。
小棗兒面色悻悻,正要收拾東西離去,卻聽門外一人大步踏入房中,身量高大,目光如炬,正是沈墨山。我正沒好氣,見他立即拉下臉轉頭不理,小棗兒則如受了委屈的小狗見了自家主人,立即喚了聲:“爺——”
內裡對我的不待見,披露無疑。
“這是怎麼了?你這小猴兒,是不是沒好好伺候易公子,惹他生氣了?”
“才不是,我不過請易公子修面,哪知他卻……”
卻如何?不知好歹,不識抬舉?
那又如何?
我冷冷一笑:“長歌蝸居此處,難不成還要束髮斂妝接客?不敢勞動尊駕,這面修不修也罷。”
沈墨山一愣,隨即大笑:“小黃把這當自己家,率性隨意,我心甚慰,這小東西不會說話,惹惱了你,我代他賠不是了。”他上前來隨意拉起我的手,反手搭上脈搏,看似輕手輕腳,我卻掙脫不得,沈墨山含笑看我,輕聲道:“嗯,脈象穩了許多,呆會慄亭兄會過來與你把脈看診,再開方子,咱們好好養。”
我看著他,輕聲道:“沈掌櫃,昨日多謝相救了。”
“謝就不用,我不會白白救你。”他笑著道。
我盯著他,道:“要我做什麼?”
“要你做什麼,你難道都應承?罷了,等你大好了再說,現下安心養病就好,”他微微一笑,拍拍我的手背道:“小琪兒自今日起,便要學些幼童啟蒙的功課,孩子不能白白荒廢了。”
我蹙眉道:“他在哪?”
“你還是不放心?我能拐了他?”沈墨山呵呵低笑。
“不能拐,但可以用來要挾我。”我冷冷地道:“沈墨山,你到底想幹嘛?什麼時候放我們走?平白無故養了兩人,可不像一個生意人會做的事。”
沈墨山看著我,饒有興致地問:“你覺著我能拿你做什麼?”
“反正你休想逼我。”我狠聲道:“大不了不報仇,反正我也活膩了,休想逼我做任何不堪之事!”
“哎呀,你這人,”他無奈地站起來,撫摩我的後背,一股暖流湧了進來,沖淡由怒氣湧上的刺痛:“不要動怒,還想不想再彈琴了?”
我喘了口氣,愣愣地看他,如果沒理解錯,他剛剛,用內力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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