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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塑造得明豔奪目,像女神般尊貴超凡。與利他、克己、聖者型的姚伯相比,遊苔莎是利己、享樂的,是一尊具有凡人七情六慾的異教女神。哈代賦予她“現代人”的煩惱、叛逆與追求。透過遊苔莎,哈代試圖表現一種處於他的時代,但卻近似二十世紀現代人的雛形,表現他們對未來的嚮往、追求、困惑和希望的幻滅。哈代在其他小說中塑造的裘德和淑·布萊德赫(《無名的裘德》)、苔絲·德北和安璣·克萊(《德伯家的苔絲》),甚至喜劇小說主人公波拉·帕爾《冷淡女子》、埃賽貝妲(《貝妲的婚事》)、聖克利夫·斯維森(《塔中戀人》)等,都程度不同地帶有現代人雛形的特徵。
遊苔莎作為哈代創作的具有深刻內涵的形象,也代表了哈代形象創造方面的藝術特色。《還鄉》創作於一八七七至一八七八年間,這時電影這一綜合藝術雖然尚未正式誕生,哈代塑造遊苔莎所採用的手法,卻恰似藉助於電影的表達手段:在第一卷第二章,她只是遠景中圓阜荒丘頂上一個小小的黑點。在同卷第六章,鏡頭漸漸推近,她變成一個界天而立的人影。鏡頭再繼續前推,到第七章,才出現了她的特寫鏡頭。至此,全部肖像完工。此後,隨著情節逐步展開,才漸趨深入地對她作出心理刻畫。哈代對小說中其他主要人物如克林·姚伯、朵蓀、韋狄、姚伯太太等,基本上也都是採用這種由遠及近,由表及裡,逐步深入的手法,他的人物也因此才能實現於紙上,形神具備,親切自然。《還鄉》在塑造人物方面的藝術成就,正是他的小說藝術開始走向成熟的重要標誌。
哈代從發表第一部長篇小說《計出無奈》(1871)開始,就顯示出他那善於結構的高超才能。在他以後的創作道路上,隨著他藝術上愈益成熟,他也愈益注重性格和心理的刻畫,但與此同時,他始終沒有放棄對結構的精心設計。正因如此,哈代的每部小說總能以嚴密勻整的結構作為載體,使故事既緊湊又合情理地向前發展,達到步步引人入勝,同時也反轉而為人物性格提供更闊寬的展示天地。《還鄉》在結構方面,也富有哈代一貫的藝術特色。小說開場後的三五章,由於對荒原場景的精細描繪和對女主人公形貌的淡抹濃塗,故事情節顯得十分舒緩,但是到六七章以後,人物間的三角關係一旦攤開,情節的運作就急劇調動開來,相關人物也漸次捲入糾葛,直至進入悲劇的高潮。小說第五卷末,遊苔莎與韋狄的死亡悲劇本已可以使故事終結,哈代卻像他在其他一些小說結尾時一樣,借用傳統悲劇的手法,又添置了一個歡娛團圓的尾聲,目的不外乎給讀者追加一點心理上的補償。這本是此書初版發表後的續貂成分。
哈代向來又以鄉土作家而著稱。他畢生大部分時間都在故鄉多塞特郡的鄉間度過。他創作《還鄉》時,正居於毗鄰多塞特大荒原(即小說中愛敦荒原的底本)的一處偏僻住所,荒原上晨昏四時、山川草木、日月風雨、鳥獸聲籟的種種動靜變化,哈代更可盡情領略。只有像他這樣親近荒原,而且天生具有破解大自然奧秘的悟性的作家,才能將荒原描繪得這樣出神入化,富有象徵性和預言性。哈代對荒原的描寫,早已成為英國文學中的散文名篇,而他對荒原上種種遺風古習的描述,諸如十一月五日的祝火晚會,聖誕夜的幕面劇表演,以及民歌、傳說、巫術等等,更加大大豐富了這部小說的民俗色彩,使人在閱讀中別生一番興味。
原序
還鄉……原序
我們如果要替後面書裡發生的事件假定一個年月,那我們不妨把它安排在一八四○年和一八五○年之間,那時候,那個叫作“蓓口”①的老浴場,仍舊保留了它在喬治時代那種歌舞風光和喧赫聲勢的餘暉殘景,足以使一個孤單寂寥、住在內地的人,在她那樣耽於新異、富於想象的心靈裡,感到那個地方還有令人一心迷戀的吸引力。
① “蓓口”:假名,底本為維口,英國西南海岸海口。向為重鎮;但其最繁盛時期,可說是從一七八九年到一八○五年;因其時英王喬治第三(一七六○年即位,一八二○年卒)每年攜王后和公主們到彼避暑,作海水浴,因此維口遂成海濱勝地。一八○五年以後,喬治因衰老,不再到維口,維口遂漸衰。
故事裡那片鬱蒼悽迷的背景,我用了一個概括的名稱——“愛敦荒原”①——來表示;這個名稱,聯合了或者代表了好些各有真名的荒原,算起來至少有一打之多。這些荒原,實際上本是一種風光,一副面目,不過現在,它們上面,有的地方,已經墾成了一塊一塊豐歉不同的莊稼地,或者種成了一片一片的樹林子了,因此它們原先那種完整一體的情況,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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