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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魚,給孕婦催奶……
這些事都是龍秋月下葬之後,方世初在龍富貴家躺著的時候,富貴嬸講給他聽的。富貴嬸說,當時狂風捲著大雪,雪片硬得像冰雹一樣,她的手指頭抖得捉刀都捉不住了。宰完那隻大公雞,到水缸裡去舀水,一瓢舀到冰塊上,水缸都凍死了。用刀砍了好一陣,才砍下一大塊冰,放在鍋裡煮。
“你爹回來,還問我水缸怎麼破了?”富貴嬸撩起衣襟,擦著眼角。燈光幽暗的角落裡,龍富貴丟過來一句:“老婆子,你就不能少說點?”
方世初聽了富貴嬸的話,也覺得渾身發冷,不停地把被子往胸口拉,心裡也似冰凍了一般,還是冷。
他最關心的還是娘為什麼要尋死。
有一種氣味是如此濃烈,方世初嗅到了。
富貴嬸把白髮蒼蒼的腦袋搖了搖,說:“可憐啊,男人是發不得財的,一發財就要討小,還不是黃家的那個小妖精……”
龍富貴急忙牽了一下老伴的衣服後襬,把她的話頭截住了:“你這老婆子也是,當著初伢子說這些幹啥哩,嵐嵐那丫頭可還是為這村裡做了不少好事,人人都要送她一個好字的,可不是她哥她爹那種德性。”
方世初牙齒打架一般,說:“我就知道,你們不說我也知道!”
窗外依舊風雨交加,連雨從瓦楞間流進簷溝裡的聲音都可以聽見。幾個人的臉色都跟這陰雨天一樣,都不再說話,用耳朵聽著正在把一切都灌滿的雨水聲。龍富貴低頭一口一口地抽菸,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
過了許久,他把煙從嘴裡抽出來,說了一句:“呸,這鬼天氣,今年怕要發洪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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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城 第七節(1)
這場大雨一口氣下了三天才停下來。天氣放晴了。太陽一出來就很衝,是被連日的陰雨天憋壞了,火辣辣的,把一大片原地照得直冒白汽。方世初在床上躺了幾天,走出門時腳步有些飄。不是病沒好,是這到處氤氳繚繞的水蒸氣,讓他感覺身體沒個著落,恍如飄浮在半天雲裡。
黃龍洲是一塊淤積起來的平原。這樣的土地一般都十分肥沃,深厚,黑油油的,種什麼就能長什麼。黃龍洲的農人在去冬把油菜、豌豆、黃豆種子撒下去,就撒手不管了,一開春,雪化盡了,就看見滿眼的綠色,綠得不知道怎樣綠才好。到了現在,油菜花已開得一片金黃了,豌豆也開始開花了,都開得那麼自信,一副任性的樣子,想開多久就開多久,就像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一腳踏進去,處處都聽見花的叫喊。龍秋月年復一年地種著的那片豌豆,也依舊長勢喜人,絲毫看不出把它們種下的那個女人,已經永遠地離開了它們。方世初也不覺得。方世初在齊腰深的豌豆叢中走著時,覺得母親就在他前邊不遠的地方,正貓腰打量一串剛從枝丫間冒出來的豌豆的嫩芽。她感到驚奇。龍秋月是一個敏感的女人,一個對新的生命永遠充滿了神奇感的女人。這樣一個女人卻死了,死了好幾天了,方世初仍不肯相信這是真的。他的手下意識地一動,就把一朵豌豆花掐掉了。回過頭去看時,這才發現有許多花都被他掐掉了,壟溝裡撒了一路。花枝空在那裡,一根根絕望在伸向天空。
龍富貴在田埂上放牛。他看見了方世初,喊:“莫往深處去,這季節,蛇都出洞了。”
方世初走了過來,看那兩條懶洋洋地吃草的牛。一條水牛,一條黃牛,都被陽光照得油光發亮。牛吃草的聲音很響,被啃過的草棵散發出一陣陣青澀的香味,經久不散,彷彿是從上一個春天裡飄來的,正又徐徐地飄向下一個春天。人在這種氣味中會有一種奇怪的虛幻縹緲之感,甚至覺得自己也有些不真實了。
龍富貴說:“去看看你孃的墳吧。”
方世初點點頭,沒說什麼,便向著地頭的那棵桑樹走去。這棵桑樹是一九七六年春天栽下的,方世初就是這一年降生的。黃龍洲的人有個習慣,誰家養下個兒子就栽下一棵桑,養下個女兒就植一株柳。桑樹下,柳樹下,就埋著這孩子的胎衣。澆下的第一盆水,是這孩子在血泊中降生的血水。
走到那棵桑樹下,方世初心裡不知怎麼忽然一熱。每次,娘就是站在他站的這個地方,朝南望著吧。娘極少像別的娘那樣心啊肝啊肉啊地親熱他,娘就這樣望著他走過來,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身邊。娘好像把一切都集中在了這遠遠的一望中,她一望,眸子就閃閃發亮,臉也顯得格外明亮。鄉下人,眼神都好,眼裡沒太多的雜質。每次方世初被娘一望,方世初就覺得自己也閃閃發亮了。感覺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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