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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信我至今還留著。信上寫道:
“我親愛的姐姐,抱歉未能早寫信給你。過去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念你,可我不不能寫信。老魏不肯告訴我他到底把你送到哪裡去了。母親也不肯說。一直到上禮拜我趕集的時候聽到議論,說龍骨山那邊的考古坑又開始熱鬧起來了,中美科學家一起都住在個老廟裡,跟育嬰堂的學生住一塊。後來我見到大嬸,就說:‘不知道茹靈見沒見到那些科學家,她住地那麼近。’嬸子回答說,‘我琢磨著也是。’因此我才知道了你的下落。
“母親身體還好,可她總是抱怨,說整日操勞,手指永遠烏黑。他們還在拼命幹活,想彌補大火損失的墨。父親和兩個叔父為了重建北京的店面,只得跟棺材鋪張老闆借錢借木材。結果我們家的生意,大半竟落到張老闆手裡了。我跟張福男結婚的時候,他們家接收了我們家一部分生意,張福男就是張家老四,就是本來你要嫁的那個兒子。
“母親說張家還肯娶我們家的女兒已經算我們運氣了。可我不覺得幸運,我倒覺得你沒嫁到這家裡來才算運氣。每天每日,我每吃一口飯,人家都要提醒我他們家對我們的恩情。我們欠他們家木材,欠的債利滾利翻了又翻,我們辛苦個一百年,劉家人還是得為他們張家幹活。我們家的墨也不像從前價錢賣得高,賣得那麼好了。說實在的,質量也沒有先前好了,如今材質不如從前,又沒了寶姨雕花刻字。為了我們家欠人家的債務,我每個月也沒有零用的月錢。為了買郵票寄這封信,我還得當掉一根簪子。
“我得告訴你,這張家根本不像我們小的時候以為的那樣有錢。他們家大部分的財富都被鴉片耗光了。一個妯娌告訴我說福男打小落下的毛病,小時候肩膀脫臼,母親就喂他吃鴉片。後來他母親去世了,有些人說是被打死的,可張老闆說她是不小心從房頂上掉下來摔死的。張老闆後來續絃娶的這位,是一個軍閥的下堂妾,這個軍閥先前跟張老闆作生意,用鴉片換棺材。這位續絃也好這一口。那軍閥對張老闆說,他要是膽敢傷害她,他就騸了他,讓他當太監。張老闆也知道,軍閥不是說著玩的,因為他也曾見到過有人因為還不清欠軍閥的鴉片債,丟了胳膊腿的。
“這個家就是個苦難之屋,整日價發瘋,叫喊,永遠都在弄錢買鴉片。若是福男能把我拆成塊賣了換鴉片,他準會這麼幹。他留著我純粹是因為他相信我知道哪裡有更多的龍骨。他整天跟我絮叨,讓我告訴他龍骨藏在哪裡,說我只要說出來,我們就能發財。但凡我真知道,我就把龍骨賣了,早日逃出這個家。把我自己賣了都行。可我又能去哪裡呢?
“姐姐啊,我的信若是教你難過,或者擔心,我很抱歉。我寫這些只是為了讓你知道我為什麼沒去找你,還有就是相比之下你很幸運。千萬不要給我回信,那隻會給我找麻煩。如今我知道你在哪裡,我就會再寫信給你。同時,祝你健康安心。你的妹妹,劉高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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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骨師之女》第二部 命運(3)
讀完以後,信還在我手中顫抖。我還記得自己曾經嫉妒過高靈。如今她的命運竟連我還不如。於修女說只要我們想到還有人生活地比我們悲慘,我們就該感到幸福。可我卻絲毫不覺得高興。
可是隨著時間的過去,我漸漸沒那麼不開心了。我接受了自己的生活。也許正是因為記憶力差才讓我不那麼痛苦。也許純粹是我生命力在逐漸旺盛。我只知道,自己跟當初剛來到育嬰堂的時候,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
到那時候,我也變成了正式的老師,不再是從前那個孤單的小姑娘,我愛上了潘老師的兒子。
我們是這樣開始的。
每年打從小年夜開始,我們的學生就開始寫春聯拿到周口店廟會去賣。有一天,我和潘老師還有同學們一起在教室裡寫春聯,滿桌滿地都鋪著長長的紅紙。
跟往常一樣,開京騎腳踏車來接父親回房間。當時龍骨山的地面都凍硬了,無法在野外作業,因此開京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劃圖表,寫報告,鑄骨頭髮掘地的模型等等。那天開京來的特別早,潘老師還沒準備走呢。因此開京提出要幫我們寫春聯。他站在我身旁桌邊。多個人手幫忙,我很高興。
可我很快留意到他的做法很不尋常。我寫什麼字,他也跟著寫。我寫“富”,他也寫“富”,我也“裕”,他也寫“裕”。我寫“萬事如意”,他也跟著寫“萬事如意”,一筆一劃,都跟著我寫,節奏也跟我保持一致。這樣一來,我們兩人倒好像是在表演舞蹈一樣。我們的愛情就是這樣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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