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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一直追到日落,卻在叢山密林終於發現了那人的痕跡,那是一隻連根拔起的巨木。
只見那匹黑馬卻已滿身大汗,匍匐在那人的腳下,那人坐在草地上,一點一點地順著黑馬的鬃毛。
他下馬,牽著馬朝那人走過去,黑馬發出一聲刺耳的響鼻,似乎並不願意生人靠近。
那人沒有抬眼看他,愛憐的目光都投在了馬上,只是開口道:“遠遠聞馬蹄,原來是你。試言,此良駒何名方適?”
他還兀自努力地思考著那人扔給他的問題,那人卻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說:“烏騅!身若踢雲……”直到這時那人才抬起頭來看他:“此名可好?”
他站在那裡,幾乎要被那人的目光吸進去,怔怔地答道:“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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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出身於高門大戶,他第二次見到那人,終於知道,那人身上不由自主散發出的氣度,原來便是母親所說的貴族氣。這是他這個從小如貧民般長大的孩子,所不能相比的。
但他那時尚不知道,所謂貴族,待能臣謀士和投靠之人的親切,是與生俱來,並非獨獨給予他韓信。
但他那時尚不知道,所謂貴族,禮儀具當,看似愛人,能為受傷的軍士垂淚,能分給瘦弱計程車兵他自己的飲食,卻也能輕易地坑殺二十萬秦朝的降卒。
但他那時尚不知道,這樣的貴族,戰場上一人叱吒怒目,千人皆為之震懾;但表面上禮賢下士,卻絲毫聽不進他人的意見,剛愎自用。
“韓幕賓,這位是將軍之亞父范增……”
“範大人……”
“韓幕賓,久仰久仰,在下陳平,現居職軍中都尉……”
“陳都尉……”
“韓幕賓,幸會,末將臧荼,本侍韓廣,如今歸於項將軍,為中軍大將……”
“臧將軍……”
“韓幕賓,我乃客居項將軍軍中下邳氏人,喚我子房便可……”
“……子房……”
相談之中,他漸漸發覺張良籌謀的才能,欲與之結交,張良也有此意,二人一見如故。
當日張良走的時候,他去送了張良:“子房先生為何不侍項將軍?項將軍四世三公,項家門生故吏遍天下……”
張良的容顏柔美而清越,他輕輕地笑著:“我此行來,只為沛公說項梁聯軍抗秦。沛公雖起於微末,卻有大志,吾願從之。”
他心中欣賞張良的才幹,見他不願侍那人,心中便覺尤為可惜,便玩笑道:“若是有一日吾成大業而你微末,我願向項將軍保舉你。”
張良的面色瞬間肅然,卻道:“若是你有一日不得用,可投於我,我向沛公保舉你。”
他當時心下哂笑,便試著問了句:“為何?”
張良卻拉了他的衣角,回頭四顧,發覺了身邊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道:“你心懷大志,才能蓋世,子房並非不知。然智者審於量主,故百諫百納而功名可立也。然項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又未知用人之機,自為能者,勇略過人,不聽諫言。外寬內忌,有才而不能用,聞善而不能納,舍禮崇愛,塗講虛禮——欲與共濟天下難矣。定帝王霸業,難上又加難矣……還望足下三思。”
他一怔,他這些日子所見之人,皆為為那人生死效命者,卻不想聽了如此怪謬之言,便反駁道:“沛公起於微末,才能不及中人,非有陶朱猗頓之富,無有仲尼管子之才,起於軒陌之中,又有何能?”
“沛公胸懷廣闊,氣吞山河。如今天下大亂,雄豪並起,沛公運籌演謀,鞭撻宇內,有蕭何申商之法術,有樊噲勇冠三軍,有子房為之奇策。實則乃是沛公各因其器,唯人是用,唯才是舉。終能總御皇機,克成洪業者,惟其明略最優也。抑可謂非常之人,超世之傑矣,勝項羽遠矣。”
他沒有想到,唯一一個算是傾蓋如故的友人,他心中認可的奇士,卻在和其爭論中,不歡而別。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項軍捷報頻傳,他卻不禁憂慮,這些日子以來,他多次向那人進言,多次向那人獻計,卻被那人含糊地應著,第二日出徵之時,卻並不施行……
他不禁想起張良的話來。每當思及此處,他都會搖搖頭,將腦中的動搖驅趕殆盡。
那人不聽他言是不錯,但卻能出奇制勝。仍是王者之氣……
那人每次待讓,總是謙恭講理,十足貴族文雅,待軍士若其子,深受愛戴,宛如神明。
每上戰場卻如換了一個人般,橫眉怒目,宛如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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