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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聲幽咽,琴聲低沉,關漢卿手扶船舷,目視前方,此時人人都覺他眼前的河水不是今日的白浮泉,而是數百年前的赤壁江水!
只聽他愴然唱道:
水湧山疊,年少周郎何處也?不覺的灰飛煙滅!可憐黃蓋轉傷嗟,破曹的檣櫓一時絕,鏖兵的江水猶然熱,好叫我情慘切。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
唱到一半的時候,蘭芽已暗驚此人膽略。到一曲唱畢,臺下不知不覺間寂靜一片——方才還嬉鬧的百姓們個個肅穆靜立,一些戴著儒生巾計程車子眼中都飽含了淚水。連一些蒙古人的臉色都猛然間鄭重了起來。
蘭芽也忍不住溼了眼眶,似乎隔著千山萬水清清楚楚看到了崖山海上的浮屍!看見了翻滾的波浪色做血紅,一浪一浪接連不斷地湧向岸邊。
海帖渾身顫抖著跪在了真金面前。真金看著臺上從容而立的關漢卿和臺下眼巴巴望著自己的百姓,扶起海帖說道:“我大元連趙宋的皇帝、太后都容得下,還容不下一個伶人麼?父汗讀了文天祥的‘過零丁洋’,大為讚賞。這關漢卿的雜劇演得好,待我回去稟明父汗,必定有賞!”話音不高,卻足以令近處的人聽得清楚。
他的親王鑾輿緊挨綵棚,關漢卿聞言微微一愣,跟著帶領眾人跪下說道:“謝王爺誇獎!”
真金點點頭,低聲向海帖說了幾句話,吩咐左右,命駕回宮。
海帖送走真金,大聲宣佈:“燕王有旨,今日觀劇的鄉親們,每人賞錢一百,賞酒一瓶,另賞八寶米一袋——這白浮泉的泉水清冽無比,晚上回家熬粥吃罷!”
眾百姓都站在原地不動,沒幾個人人上前領賞,卻也沒有幾個人向外走。
海帖滿臉笑容,命手下人拿了賞物,按人頭一個一個分發。遇到上了歲數的老者,還親熱地拉手問候。眾人漸漸地聚攏了上來。
蘭芽坐回轎中,隔窗看見關漢卿與珠簾秀同乘一輛馬車,領著班中人等緩緩向北去了。
77第七十七章
蘭芽回了相府小院;心中不住納罕:伶人之中,竟也有關漢卿這般的豪傑麼!
今日這一場戲;他定是做足了打算的;絕沒將性命放在心上。可蓄足了氣力的這麼一擊;叫真金聲色不動,談笑間輕輕避開;不知他心裡是什麼滋味。
唉;也不知真金心裡是什麼滋味。
蘭芽不知不覺間輕輕嘆了口氣;隨口問鍾夫人派來伺候的丫頭茶花:“這京都有個叫關漢卿的伶人,你知道麼?”
茶花眼睛一亮;笑道:“關老闆啊,遍京城誰人不知!”
“哦;名氣很大?”
茶花重重點頭:“前番工部戚大人的夫人生辰;就叫了關老闆來家,我隨咱們夫人去賀壽,看了半折‘杜蕊娘’。哎呀,詞兒好,唱得更好——就是咱們家,也請過兩回呢。”
“何為‘半折’?”蘭芽不解。
“嗐,正看到石好問來拿杜蕊娘了,戚夫人來請夫人說話,後頭的就沒看——”茶花一臉的惋惜。
蘭芽一笑,不再說話。轉身時衣袖拂起,險些掛著了花架上的茉莉。
九歌走過來,拿竹剪撿茂盛的剪了一枝下來,嫋嫋婷婷地對鏡簪在了鬢邊,回頭衝眾人笑。又一不做二不休,連下了三、四剪子,將剪下的白花捧到桌上,說道:“這味道可真好,要是有那麼百八十盆,晚上睡不著的時候聞聞,那可多好!”
茶花笑道:“你常睡不著嗎?這茉莉也真虧了九歌你!原先怎麼也養不好,花愈開愈少,也不是不知道剪枝,可就是狠不下心來。自你來了,這花才真是大開大放起來。”
九歌得意道:“我連蘭花都養得開,別說這個了。”
茶花一邊也拾了一枝花把玩,一邊滿懷希冀地問:“姑娘,你愛不愛看雜劇?”
蘭芽心道:“再想看關漢卿的演出,怕是沒那麼容易了。”但她不願掃了茶花的興致,便衝她點點頭:“等閒了咱們跟夫人說,一起去看。”
“好咧!”茶花模仿劇中醜兒的強調脆生生地答應了一嗓子,引得眾人都笑了。
蘭芽並沒有想到,這敷衍的一句話,不隔數日竟成了真——六月初八,一大早鍾夫人帶人來接蘭芽,說要去關漢卿的“先聲茶坊”看雜劇。
“一個月前就滿城張了粉牌——六月初八演新劇。連丞相都聽說了,劇名兒叫什麼‘天’什麼‘地’的我也沒記住……走啊,車馬都備好了,大夫人已經領著人先走了,咱們坐最後一輛車,靜悄悄的,半點也不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