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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賈似道當權,將書扣押,那萬字平戎策字字心血,度宗卻連見也未曾見到。
從那以後,季瑛才顯得有些頹喪。曾酒後自嘲說此生只合住溫柔鄉,梅花帳。
大丈夫心熱如火,偏功業難立,是以此刻蘭芽見他揀拾眉筆,心中不禁酸楚,怕面上露出心思來,忙以別話岔開。
兩人說了片刻閒話,夜已深了。
九歌進來服侍,蘭芽解衣安寢。季瑛自去父親靈前陪伴大哥。
襄陽是蒙古侵宋以來,所遇抵抗最為激烈的所在。數十年試探,六年圍困,宋軍固是死傷難記,元人亦是拋屍如山。可儘管如此,阿里海牙卻信守承諾,果然一進城便出榜安民,未曾大開殺戒。
蒙古人取了襄陽即設立湖北道,且置武昌路,統轄兩湖,官長叫做甚麼達魯花赤。又設了許多禁令,不準漢人習武、舉辦迎神賽會;甚至集市買賣、夜間燈火、乘馬、耕地、蓄鷹犬射獵,等等諸般,俱有禁令。而兵丁橫行跋扈的事亦在所多有。
但相比樊城陷落後即遭屠城,一夜之間,漢水盡赤的下場,襄陽百姓倒還算得“幸甚至哉”。
人在矮簷下,明面上的反抗已不多見,但暗中盡有豪傑英雄含怒忍恥,募集兵勇、籌措金銀,悄悄等待時機。
鄭家當初收留的人漸漸離去,昔日舊僕也多半返來。進了臘月,喪服未除,門上廳前的燈籠上白布都已取下,加之畢竟還有一樁喜事,僕役奔走之時,臉上也都帶了笑意,往日大家氣象漸次有些影子了。鄭夫人又做主,將賀家二老的墳塋重新修繕,命季庭帶了蘭芽去上香。
到了辭灶這日,日頭落山後城中竟稀稀落落響起了爆竹聲,帶出幾分喜氣。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鄭府由大哥伯瑛帶著兩個弟弟並家中男僕,向灶王爺焚香燒紙、三跪四拜,用又甜又粘的灶糖封住他的嘴巴,哄他“上天言好事”……
到了晚上,全家圍坐。蘭芽是新婦,只陪著鄭夫人坐,大奶奶與二奶奶忙前忙後,指揮丫頭們“散福”。
鄭家這一輩共四個男丁,老三叔瑛是庶出,養到十歲上得病死了。下剩的伯瑛、仲瑛、季瑛都是史夫人所出。另有兩個庶出的女兒俱已嫁人。
伯瑛跟仲瑛都早娶了妻子,但只大奶奶生了個男孩兒,是鄭家目下唯一的孫子,名叫江舟。
鄭夫人摟著江舟說話兒,拿果子給他吃。大奶奶董韻靈見兒子一口一個“四嬸孃”,叫得親切,笑向蘭芽道:“四妹妹,江舟喜歡你呢。”又轉向鄭夫人玩笑道:“人生得標緻,他小孩子也瞧得出來。”
二奶奶在旁微嘆口氣道:“就可惜了,還有兩年多才能圓房,不然只怕老太太明年就能再抱個孫子了!”
鄭夫人聽了這話,只微笑不語。
菜過五味,丫頭送上一大盤餃子。鄭夫人端詳半日,笑眯眯搛起一個,親自放到蘭芽碗裡。
蘭芽忙告了罪,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卻皺著眉頭吐了出來:“大嫂,是什麼餡子啊?”
大奶奶忙道:“韭菜豬肉,還打了蛋清兒在裡頭,怎麼啦?”
蘭芽拿筷子撥了撥破皮的餃子,此時燈燭甚明,人人看見一顆又黑又紅、圓滾滾的東西在碗裡泛著微光,江舟眼最尖,已搶著喊了出來:“這不是大棗麼!”
荊楚地面,若家有新婦,祭灶這日須準備一顆裹著大棗的餃子,寓意“早生貴子”。可季瑛與蘭芽重孝在身,即便是多年的夫妻尚且不能同房,更何況新婚夫婦?這便是二奶奶說“可惜還要兩年才能圓房”的道理了。
此刻偌大的堂屋鴉雀無聲,人人望著鄭夫人,等她解釋。
鄭夫人將臉色正一正,放開江舟,命丫頭們帶他去玩,這才面向眾人說道:“不必等了,我已想了好幾天了,今日就給你們四弟、四妹妹圓房!”
眾人皆吃一驚。
二奶奶陪笑道:“娘,四弟的婚事那般倉促,乃是不得已兒,如今情勢瞧著還好,為何……”
蘭芽紅了臉,季瑛平日最是灑脫不羈,現下也現出幾分靦腆神色。鄭夫人擺手道:“如今是在人家手底下過日子,我心裡總是不安。今日瞧著還好,明日如何,誰說得清楚?我已是六十多的人了,這世道也不知何時是個頭兒,萬一……再說孝不孝的,也不全在這上頭。他們早早圓了房,像老二說的,生個胖小子,我好安心。將來到了地底下,也好見你們父親。”說著便拭淚。
大奶奶、二奶奶忙嗔道:“大過年的,娘說的是什麼話?您老人家健健康康,定要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