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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哪裡啊——”
他忽然變了聲調,惡狠狠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只怕我現下把你扒光了衣衫壓倒到地上,他也不會來問一聲罷?”
真金在忽必烈膝下自幼便飽讀詩書,指點江山,外表風流倜儻,內裡英雄氣概,自出孃胎到今日,不論對何人,從未說過一句這般無恥下流又陰損惡毒的話。以致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也是一驚。
蘭芽身子一顫,兩行眼淚“刷”地淌了下來。
真金頓時心軟,舉手摸了摸自家的臉,胡亂揮揮手道:“罷了罷了。我瞎說八道,你莫計較。你……你放心哭罷,我走了!”
他從地上一躍而起,匆匆走出門去。
出了門,一見腳下青磚頭頂白雲,這才全然清醒了過來,便更加懊悔適才一時衝動。
他一邊嚴厲呵責自己,一邊魂不守舍地向花廳走去。
但走著走著,忽又想到:她放走周察,從自己到桑圖,從那小丫頭到牢房看守,人人要受連累。闖下這般大禍,便捱上三百鞭子也是該當。如今不過給自己罵了一句,已不知是撿了多大的便宜!怎地如今卻是她捂著眼睛在裡頭哭泣,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自己更在這裡自責懊悔,似是給了她天大的氣受。這真是從何說起!
真金左想右想想不明白,嘴裡不由自主卻在輕輕唸誦蘭芽吟的那首詩。走到花廳前的月洞門時,正好唸到最後兩句。他忽然停下了步子,心底悚然一驚——因那詩的結句正是,“何意百鍊鋼,化作繞指柔”!
39第三十九章
周察便這麼給蘭芽輕輕易易地放走了。
數百兵丁家僕按照桑圖的命令,一寸一寸地在荊門城內搜了數日;又出城向各個方向追了數日;均是無功而返。
算來今番南來;真金在桑圖家□住了三十二日。這三十二日裡頭;把人家的銀子花了個河落海乾不說;臨走還唯恐他過幾年重新興旺發達,遂又重重地栽上一樁大罪——管教他老了再小;小了又老,再立六十年軍功也翻不過身來!
依著真金;自是說什麼也不忍桑圖替自己頂缸。但勢到如今實在情非得已——須知此事一旦洩露出去;賀蘭芽立刻便死無葬身之地!
萬般無奈,只得權且將天大的一筆人情仔細記下;留待他日想方設法再行補報。
小暑的第二日;真金辭別桑圖,用一輛車拉了蘭芽,從南城門出了荊門府上路,向荊州而去。
真金六個護衛剩了一半,依著老規矩在後頭遙遙尾隨。
真金執鞭趕馬,蘭芽靜靜地坐在車內,半點兒聲息也無。有幾回真金幾乎要疑心她在車裡悄悄地尋了死!但搭訕著回頭看時,她仍是一動不動地靠在那裡,似乎連姿勢也沒換過。
真金偷覷她的臉色——原來即便是在深山中忍飢挨餓時,一張臉也是嬌嫩水靈,隱隱泛著紅暈。可如今乃是蒼白中帶著蠟黃,就像大病初癒一般。
仔細回想,就算在周察手裡受盡折磨時,她也不曾這樣憔悴!
自那日大鬧一場,蘭芽便安靜下來。每日閉門不出,不再如前番刻意揮霍,也不再一見真金就劍拔弩張,呵斥怒罵。一天比一天沉默,不管是誰,問話便說,不問便呆呆地坐著。
鬧過的第二日,真金自覺過分,曾命人送了幾碟精緻的點心過去,以示和解。結果小丫頭回去說,姑娘只“嗯”了一聲,連眼皮兒也沒抬一下。
這日趕路,兩人泥塑木雕一般走了一個多時辰。真金實在氣悶得忍不住,只好回頭搭訕:“你渴不渴,想不想喝點水?”
蘭芽輕聲說:“不渴。”
真金又問:“那你餓不餓?”蘭芽又搖搖頭說:“不餓。”
真金故作驚喜指著旁邊一個大樹道:“你看那樹上的喜鵲窩,足有西瓜大——不對,比冬瓜還大!”
蘭芽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真金嘆了口氣。想來想去,總是那日的不是。沒奈何只得故技重施,打起精神東拉西扯、胡言亂語一番:
“到臨安還遠著呢,你總不說話,我要悶死,你也要悶死!你看,我反正是打定了主意送佛送到西的,你再怎樣不說話,也是無用……況往後也不比先前了。你不跟我說話解悶兒,你又做什麼呢——俗話說,‘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就算是別人家,唉,那也是好的。如今可沒有丫頭聽你使喚,沒有小廝聽你擺佈,要什麼就買什麼,要什麼就有什麼。如今橫算豎算就只我一個,你可千萬省著些兒使,不然一不留神使壞了——我病了走不動,你也別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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