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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過客 小帽兒
花小尤被三個半男人和一隻猩猩同時愛上了。
三個男人中,一個是曾經的土匪頭子,現在的黃花寨寨主慕雨瀟。關於他,東北民間的傳說足可以編成一本厚厚的書。說他殺人從不用刀槍棍棒,張嘴一口清痰飛出,痰在飛行中寒化成冰,三丈內必奪人性命。說他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當鬍子時曾一夜之間搶了十個大戶,官軍上萬人馬追他三天三夜,被他引進孝子山中的穿心洞,三聲炮響,封死了洞口,上萬人馬無一生還。還說他奇人淨做怪事,土匪窩裡出沒,卻喜看書,看書也看得邪,把那書先拆成一頁一頁的再看,看完一頁扔一頁,統統送給下人揩屁股。
另一個是唱二人轉的,藝名大肚蟈蟈,號稱東北第一醜,實際上卻是東北第一“黃”,不論是臺上臺下,只要一張嘴,總離不開下三路。花小尤第一次見他,剛寒暄兩句,他就講了一個老公公和兒媳婦的故事,說兒媳婦坐著水桶燒火做飯,老公公要去挑水,就說,兒媳婦,你欠欠腚,我要桶。花小尤聽了先是一陣爆笑,接著就狠狠地扇了他個大耳雷子。
再一個男人就是“奉天朝鮮人相助契”的總領,朝鮮名叫南時順,真實身份卻是日本現役軍人,負有特殊使命來到中國。從外觀上看,他應該最符合花小尤的擇偶標準,一副金絲邊眼鏡,一張白皙的臉,一雙深沉的眼睛,人長得帥,歌唱得好,說話彬彬有禮,做派高貴,一看就很有教養,可花小尤的幸福卻最終毀在他的手裡。
那半個男人就是老關東了。其實,老關東既不老也不關東,山東黃縣人,今年十五歲。七歲時家鄉鬧瘟疫,染病的爹孃臨死前,把家裡僅有的一點地瓜乾麵給他蒸了十個饃,說了句“孩子,命大你就闖去吧”,大睜著滿是淚水的雙眼離他而去。老關東一個眼淚沒掉,抹過身把那十個黑饃,兩個塞進肚裡,八個塞進懷裡。到亂墳崗子挖了個坑,把父母埋了,就跟著一個本家哥哥闖關東來了。剛出山海關,還沒辨明東南西北,本家哥哥就莫名其妙地不見了蹤影。老關東哭了一陣,罵了一陣,蹲在山海關的城門洞子里拉了泡屎,突發奇想,反正也不知道往哪兒去好,俺日他孃的,屎尖尖衝哪兒我就往哪兒走。吭哧吭哧最後一用勁,他低頭一看,那熱乎乎的小尖尖正衝著東北方向,他提起褲子,屁股也沒擦,就一步踏進了關東的黑土地。
那隻猩猩,是慕雨瀟豢養的寵物,人稱“猩爺”,正當壯年,聰敏異常,頗通人性。猩猩都會齜牙咧嘴,算是笑,猩爺卻會各種表情的笑,會討好的笑,會氣人的笑,還會淫蕩的笑。經過慕雨瀟長達數年的訓練,成為超級殺手,前爪縛兩把三齒鐵鉤,殺人從不用第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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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過客 第一章(1)
剛出山海關,老關東率領的隊伍就炸營了。
爹孃呼喚兒女,丈夫招呼妻子,像軍營裡點卯,卻比軍營裡亂,亂得一塌糊塗。
胡爺站在“天下第一關”的橫匾下,像一座塔,左手摟著嬌小的妻子,右手摟著粗壯的兒子。頭髮很短,鬍子卻長,滿臉毛乎乎的,直連著脖子,圓睜著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警覺地看著身前左右。
老關東從太師椅上下來,伸了一個懶腰,活動活動腿腳。這一路上,他都是坐在這把太師椅上,由天黑和天亮一前一後,像抬滑竿似的抬著。天黑和天亮是兄弟倆,天黑時生的叫天黑,天亮時生的叫天亮。
隊伍中還在亂著,當爹的抓緊孩子的手,當孃的抱緊懷裡的包袱,誰家孩子猛一聲哭喊,都能讓所有人心裡打一哆嗦。
這情景,老關東見多了,每次從關裡領人到這兒,隊伍都要亂上一陣。闖關東的人中流行著一種說法,說山海關的東門名為“鎮東”,有這城樓鎮著,關裡可保太平無事。可出了這東門,妖魔鬼怪就猖獗了,明明是手裡拉著孩子,拉得緊緊的,迎著太陽剛打了一個噴嚏,孩子就沒影了。這說法,老關東也信,八年前,他也是一出鎮東門,本家哥哥就莫名其妙地不見了蹤影。
亂了大約半個時辰,看看誰家孩子也沒丟,誰家行李也沒少,人們從行李中拿出所有能禦寒的衣服,全都裝備在身上,互相招呼著,就又上路了。
老關東坐著太師椅,由天黑和天亮抬著走在最前邊。後邊緊跟著以家為基本單位的大隊,兩千多人。有的推著獨輪車,車上一邊坐著白髮蒼蒼的老孃,一邊坐著俏臉紅紅的媳婦。有的挑著擔子,前邊筐裡躺著閨女,後邊筐裡坐著兒子,媳婦則懷抱著一隻老母雞或是一隻小狗崽,緊■著小腳,慌急地跟在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