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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妻子原是音樂學院教師,因耳疾失去工作,在他們住的樓裡管理電梯(電梯壞了打電話找人修理),也能掙幾十盧布。他們有兩個上學的兒子。謝爾蓋要養活一家人,一心想掙錢。他同幾個同事成立了一家公司,同中國七臺河市某公司做生意。雙方經過艱苦談判簽訂合同:七臺河用蘋果換他們的魚。七臺河按照合同把蘋果運到海參崴,但他們始終沒向七臺河供應魚,把七臺河坑害苦了。那時中俄邊貿互相欺騙是家常便飯。一天我到謝爾蓋公司去,看見裡面堆滿蘋果,每人都在吃蘋果。謝爾蓋見我來馬上請我吃蘋果,並送了我一箱蘋果。他們公司每個人都分了一箱蘋果,彷彿蘋果是中國人慰問的。除謝爾蓋之外,從經理到職員誰也沒想過履行合同。只有謝爾蓋想以此為起點,慢慢做大。但他不是經理,做不了主,只好同流合汙。以後再沒有中國公司同他們公司做生意,公司也就消失了,謝爾蓋只得另謀生路。謝爾蓋是猶太族,猶太男人比俄國男人顧家,謀生辦法多。他又做木材生意,向日本出口木材。但蘇聯政府禁止出口木材,他們便把原木做成俄式木屋,賣給日本。這宗生意也沒做下去,但謝爾蓋賺了一點錢。總之,謝爾蓋為了養家餬口,什麼都幹。
我在遠東大學交的朋友都不是漢學系的,而是俄國語言文學系和歷史系的教師。這與我在中國大學外語系任教,可交的朋友都在中文系和歷史系相似。我同這兩個系的教師更談得來。遠大語言文學系的老謝爾蓋(與軍醫同名,故加“老”字,以示區別)教授便是我時常拜訪的朋友。他比我稍長几歲,是遠東大學的著名教授。莫斯科出版過他的書。他住在百年大街,離學校很遠,也是兩室一廳的小單元。他的書多,本來就狹窄的走廊擺上書架更狹窄了,穿過時小心翼翼。在國內我只在漫畫家丁聰先生家裡見過這樣狹窄的走廊。老謝爾蓋的工資同我的一樣,老伴已退休,領取不多的養老金。按照蘇聯當時的生活標準,老兩口不愁吃喝。可老謝爾蓋仍在別的學校兼課、替報社審稿、在市作協任職,這些都是有償勞動。有一次我們對酌,我望著他滿頭雜亂的白髮,覺得他有點像貝多芬。他忽然長嘆了一聲,對我說:“還得為兒孫做馬牛啊。”他有一兒一女,都已婚配,女兒離異,成了單身母親。蘇聯有不少單身母親。她們寧肯做單身母親,也不願墮胎。老謝爾蓋不得不幫助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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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英年:拉利薩,你好嗎?(3)
我回國那年,蘇聯正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實行私有化,每個公民都領到一張私有化證券。盧布瘋狂貶值。從1美元兌4盧布,到20盧布,到40盧布,到200百盧布,到2000盧布……今天俄國的霍多爾科夫斯基等金融寡頭正是那時候發跡的。我在國內為俄國朋友們發愁,最讓我放心不下的是拉利薩,她是朋友當中最弱的,她丈夫取得副博士學位後找到工作了嗎?
五年後,1996年,我再度到遠東大學執教。蘇聯已經變成俄羅斯。我先去看拉利薩,她丈夫瓦列裡已學成歸來,但找不到工作。他原是遠東大學歷史系畢業生,又學了藝術專業,可遠東大學不聘請他。不聘請他是有道理的。他的俄國文史知識很膚淺,還愛吹牛。他忽然提出要講中國文化,拉利薩懇求我跟漢學系系主任說說。系主任同意他講一次。他講中國當代作家,在課堂胡說八道,把李先念、薄一波說成高玉寶那樣的作家。我給他指出錯誤,他不但不感謝,反而說:“就您聽得出來。”我很惱火,諷刺他是“活著的經典作家。”沒想到這傢伙聽了樂壞了,大聲叫拉利薩:“你聽聽教授說我是經典作家呢。”拉利薩臉色陰沉,對我說:“教授,您何苦挖苦一個酒鬼呢?”瓦列裡曾經是酒鬼,後來戒了。他回來後,家庭擔子仍壓在拉利薩身上。我想幫她一把,把瓦列裡介紹給中國商人開車,從海參崴到綏芬河接送中國人。有一次他接送的是七十七代衍聖公孔德成的胞弟孔德墉。孔先生大概很有錢,給了他五百元,他大喜過望,給拉利薩買了衣服,還把飯店裡吃剩的菜帶回來,一家歡天喜地。然而好景不長,不少中國商人呆不下去了,對我說:“跟俄國人沒法做生意。”撤回國了。僱瓦列裡開車的中國商人也準備回國了,我請他把舊汽車留給瓦列裡,他慨然允諾。瓦列裡便開著這輛車在街上拉客。瓦列裡的“財富觀”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拉利薩的“財富觀”仍是一家溫飽。
這幾年謝爾蓋都幹了什麼,我不清楚。我再見他的時候,他在家賦閒,但生活有保障.還買了一輛汽車。他妻子不再管理電梯,因為樓裡的電梯早已不能使用。他把我拉到離海參崴幾百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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